曉天的軍裝,有差不多十幾個人拿著刀向我們逼近,肖曉天把我推開,還叫周圍的群眾趕緊疏散,用簡單的維語跟他們交流,同時也說普通話,叫他們停止破壞行為。但是那些人是有預謀的鬧事,還是掄著刀上來了,肖曉天一邊用盾牌和拳腳抵擋著、把這些恐怖分子努力往人少的地方引,一邊著急地請示,得到的答覆還是叫他堅持說服工作不能開槍。周圍襲擊群眾的恐怖分子繼續燒殺搶掠,這邊十來個人一起攻擊肖曉天,已經差不多要一擁而上了,可是葉勳的隊伍還沒到。我把一個小女孩護在街角,大喊著叫他撤退,肖曉天無奈之下朝天開了槍,然後對那些人喊話,嚇退了一部分人,局面終於稍微被控制住了。可是接著,就從我身後傳來了另一聲槍響……”
陳諾的面孔在夜色下都似乎在發白,顧衛南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裡甚至也感到了寒意,他握住陳諾冰涼的手指,好像這樣可以給他勇氣:“然,然後呢……”
“這一槍當場擊傷了那些襲擊者的一員,卻激起了他們的情緒,讓剛剛被震懾住的場面徹底失控了。附近的恐怖分子突然暴起,都掄著刀棍朝著肖曉天一個人身上衝過去,。因為情勢變化太突然,肖曉天來不及再舉槍,就被幾條棍子和長刀掄中了。然後我看到了葉勳,他陰沉著臉,帶人對著那些恐怖分子掃射。我突然覺得他特別可怕,因為肖曉天明明還在那中間。槍聲持續地響,很多人被擊中倒地,但是他們太瘋狂了,根本制止不了。肖曉天……他在我眼前倒下了……”
陳諾的聲音哽咽了,他眼角開始有淚光閃爍,握住顧衛南的手指輕輕在顫抖,“我當時全身心已經被恐怖的感覺充滿,完全無法思考了。發瘋了一樣,也不管子彈還在射、沒被制服的恐怖分子還在垂死掙扎,我掙開按住我的人,就知道往肖曉天那衝。我想救他……我拼命想救他……血流了一地,還在流……怎麼會那麼多啊!我拼命幫他按住傷口,叫他的名字,可是我叫不醒他,我怎麼都叫不醒他……”
“陳諾!”顧衛南翻身把陳諾抱住了,他也很恐懼,但他用力抱緊陳諾的身體,好讓他知道自己在身邊,“後來,後來呢?”
陳諾動了一下,微微彎起手臂,拍了拍顧衛南,聲音恢復了平靜:“後來,我被一個恐怖分子打破了頭還渾然不覺,就抱住肖曉天,要把他送醫院,可是我都沒那個力氣站起來,最後葉勳過來把我從肖曉天身上拉起來。我看著他,忽然就想清楚了,我喊著說你故意的!你存心想害死他!聲音太大、太激動了,而且頭上血還在流,颼颼進冷風,滿耳朵聽見的都是自己的嘶喊,喊得腦子裡天旋地轉的。葉勳按住我叫我不要激動,我當時覺得他真比恐怖分子還可怕,死命地使勁掙扎,好像就那麼失去了知覺。”
陳諾似乎是想要整理思路,頓了一下才又輕聲說,“再醒來是在救護車上,接著我看見葉勳就在旁邊,帶著很關心的表情問我感覺好點沒。但我從心底裡覺得他陌生,只問他肖曉天怎麼樣了。葉勳很平靜地跟我說,他犧牲了。我當時就有點沒法控制情緒,但是很奇怪地沒哭,就問他為什麼不讓肖曉天開槍。他說是上級指示。我說那後來又怎麼又開槍?他還說是上級指示。我就冷笑,然後說,那你如願了。葉勳很生氣地反問我什麼意思,一定要我說清楚。葉勳本身給我的打擊,還有肖曉天的死,讓我的情緒在那一瞬間全部爆發了,我大聲罵他殺人犯,還拼命下車要去揭發他。葉勳就叫護士,強按著給我打了鎮靜劑。
“我昏睡了很久,醒來時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外面天都黑了,而且一睜眼,看到的還是葉勳。他沉著臉問我:你還想大聲喊嗎?我憤怒地說要跟他分手,一刻也不想跟殺人犯有關係了。說得很堅決,就好像我昏迷中考慮好了一樣。他只是笑,說我腦子不清醒,產生的全是幻覺。我說我都親耳聽到、親眼見到了,我會去揭發你。他說你怎麼證明,就憑你一張嘴嗎?他叫我清醒一點,不要因為跟他賭氣,做這麼幼稚的栽贓嫁禍。”
顧衛南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聽到這些的心情,只是低聲說:“你沒有不清醒,也沒有幻覺。”
“嗯。”陳諾淡淡地應了一聲,卻肯定地點了下頭,“可是葉勳當時就是想給所有人造成這樣的印象,我猜他一定很怕,因為他以為我已經去機場了,沒想到我還跟肖曉天一起,成了親眼目睹他陰暗手段的人。他故意拖延時間,讓肖曉天先一步趕到現場,以謹慎為理由下令不準開槍,造成肖曉天身處險境。後來見局面穩住,他又突然開槍,重新激起了恐怖分子的仇恨。如果當時,只有肖曉天一個人聽到他下的命令,那就太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