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他轉過頭去
“把眼淚擦了吧,都這樣了”
這裡面整整待了一年,那個黑黑瘦瘦的人,沉默寡言,總是在別人不在的時候和我說上幾句話,爸爸找的律師來會見,他問我
“梁先生,我已經看了你的筆錄,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下,第一,這三十萬,是你們主動給的,還是劉長瑜要的?”
“是他要的”
“他說過什麼的?”
“他說過如果不給這三十萬,我們一定中不上”
“那梁先生,這件事除了你,還有誰和你一起做?請你好好回憶,這對你的刑期有好處”
”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
律師在外邊嘆了口氣
“梁先生,你有什麼知情的事件可以用來舉報立功,請一定要說出來”
“沒有”
再一年半後,我三十歲,這件事在父親的運作下,成了被敲詐的索賄案件,我沒有構成行賄罪,從看守所裡出來的時候,有點捨不得那裡面的那個黑黑瘦瘦的朋友,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拱拱手,說聲,恭喜。
門外,停著馬東的車,他看見我眼神閃爍,不自然的笑著道
“我來接你,找個地方好好洗個澡,吃個飯”
他的頭髮這半年白了好多,剛三十歲的人,我上了他的車,從倒車鏡裡看他
“你老了好多”
馬東笑笑,不說話,我又問
“你弟怎麼樣?阿姨呢?”
馬東搖搖頭,眼圈紅了紅
“馬良的案子還拖著,對方當事人連錢都不要,就要他的命,法官也難辦,我媽。。。唉。。。我媽這不還在醫院拖著呢麼”
馬東砸了下方向盤
“有時候真想早早判完了算了,這個不孝子!”
。。。。。。。。。。。。。。
10
10、禍不單行 。。。
那頓飯,吃得壓抑,我給自己倒酒,酒壺懸在杯子的大上方,茅臺略微粘稠的酒線落在被子裡發出令人牙癢癢的焦躁聲音。
我耐著性子進行這種自我摧殘,喝酒喝得不痛快,我是,馬東也是。馬東最後酩酊大醉,我卻怎麼都醉不起來,腦袋裡緊緊的繃著一根線,好像一但醉倒就萬劫不復了一般。
待駕的人躲閃著我,開馬東的車把他拉走了,我站在風裡茫然無措,可能我身上還帶著看守所裡特有的牲口味兒?路上沒有一個計程車敢給我停下,不過就是打車,現在的我這個樣子,也不知道去哪裡。
順著人行道慢慢的走,我這個樣子有種奇怪的強悍,至少今夜所有的人都要敬我三分,真他媽的!
走了半個小時,口袋裡手機響起,猶豫了半晌,摸出來接聽,是我爸,口氣半點小心都沒有的理所當然
“兒子,你出來了不知道說一聲?你當你爹我是年輕小夥子吶?這麼冷,凍死老頭子了!”
愣了很久,把電話拿開,哽咽了一陣,平復,爸還在那邊聽著,我透過話筒,聽見他沉穩的呼吸,帶著一種期待的堅定,抖了抖嘴唇,壓著嗓子
“爸”
“哎”
“爸你在哪?”
“我還在看守所門口等著呢,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不用,你等我,你等我啊爸”
那麼遠的路,其實跑著回去也不累,遠遠的看見父親的身影站在夜色裡,腰背已經有些佝僂,抱著肩,站得頂天立地的高大,那是我爸。
我爸的頭髮白了,頭頂也稀疏起來,他的眼睛也有些渾濁了,可他還是那樣頗有威嚴的站著,拍拍我肩膀,什麼也沒說。
成年之後,很少有機會和父親一起散步,年輕的時候,父母都倔強,常常吵架,我痛恨各種各樣的爭吵和打鬧帶來的傷害,後來漸漸的和寡言的父親生疏起來,離開家,又生疏了要強的母親,如今我被人揹叛一無所有,卻能和父親一起走在梧桐葉子鋪滿的街道上。
母親和父親住在這城市裡的一所小房子裡,租的,帶著陳舊的濃厚的生活氣息,桔黃色的燈光從窗戶裡透出來,站在樓下能聽見樓上細微的鍋碗瓢盆的磕碰聲響。
母親煮了麵條,買了橙黃的橘子,燉了一鍋排骨,守在一邊和父親一起看我吃,好像我是被人販子拐走了,好不容易才被他們找回家一樣的,安定,高興。
我突然覺得我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