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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他死黨嗎? 心哥,你別欺負我不懂文學。我戴志偉沒錯是粗人一名,卻也知道李杜交情深厚。說白一點,這些所謂的浪漫情懷,也就是無病呻吟! 根本就是詩人沒事幹,玩浪漫,無愁偏要強說愁!」

「不! 你看清楚!」陳心站在戴志身後,猛然將他的頭推上桌面,使他幾乎聞到紙張的臭味,聽到陳心說 :「詩中處處有象徵! 當中,月亮歷來也是皎好、純潔、高潔的象徵,這就暗示詩人以月亮自寓,帶出自身那種不欲與人同流合汙……」

「你是李白嗎? 你知道李白想什麼嗎? 單憑那些流傳後世的詩集,就足以斷定一個人的品格嗎?」戴志也胸中有火,大概是這兩三個月以來被陳心逼得太緊,腔中早有壓力,這時一下子爆發,使他無法再裝出一副傻瓜似的笑容,他說 :「如果我日後有錢,請個槍手一天到晚為我寫文章,那流傳到後世,我戴志偉不也可以做個文學家嗎? 再進一步說,就以歷史為例吧,中國的歷史都是由新的朝代為前朝所寫的,自然掩去不少黑幕。我們所背誦的史料,到底有幾多是真、幾多是假的? 你真相信龍涎接觸到宮女後,就能令宮女懷孕並生出龍種? 你真相信女人踩到某種野獸的大腳印後,就又懷上高貴的龍種? 哈!」

陳心仍是理直氣壯,他拍桌子,氣得臉也紅了,說 :「你從字面上去解,當然是錯! 史家以這種筆調去寫,背後又種種原因,或許是出於權威者的要求,或許是運用象徵手法,這些只是隱喻……」

「那你喜歡怎樣解說也行啊! 這些知識……我他媽的為什麼就要背這種東西!」戴志氣到極點,志氣卻漸漸萎縮成一顆豆一樣的大小,再也沒有爭辯的心情,他嘆氣 :「心哥,我到底在做什麼? 這幾個月,我天天不停背,一醒來就背誦,走路背、去食飯背、回家背、補習時背……每次做過小測後,我得到的不是跑步過後、那種近於虛脫的滿足,而是一種空白的無力感,彷佛我吐出肚中所有東西,連渣都不剩,我快連人都不是了。心哥,你會否好似我這樣,愈讀愈不知自己在讀什麼?」

「戴志,」陳心喚他的名字,他從來不叫戴志的花名。陳心摘下眼鏡,以中指及拇指輕柔地按壓眼瞼,忽地那睫毛在眼睛下投射出一層細緻的淡影,他說 :「我從來沒有你這個疑問,因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是,讀這些書根本沒意義。我不是說讀書沒意義,而是讀這些政府當局要你讀的書,根本就無意義。戴志,你知道考試的本質嗎?」

戴志呆住,搖頭,陳心接下去,說 :「考試,是一場遊戲。每個學生都是玩家,課本與雞精筆記就是遊戲攻略。要在這個制度生存,你要懂得遊戲規則。你太有主見,所以書就讀得不好。我叫你背誦,總要經過一番周旋,你才肯背,可見你不是背不了,是不願背。

「你不願意背,是因為你反叛,你想反抗這個考試製度,但你不能——因為你既無此覺悟,亦無勇氣。你只不過是一件瑕疵品,勇氣與識見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 你沒有一般學生的人云亦云,可是,你也未聰明到看穿整個考試製度底下的玩法,因此才屢受挫折。」

「我根本不想學。這個制度……我根本不想玩。我有得選擇嗎? 有人問過我們說 :『你想讀書嗎』,沒有。」戴志很清楚自己說的只是晦氣說話,之後回家了,還得繼續溫書。

陳心一笑,那細長的鳳眼內藏鋒利,尤其他笑起來時總是不自覺微微仰起臉,顯出一種傲視群雄的高傲之相,他冷冷地說 :「你以為你可以選擇嗎? 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自由。或者,你會說人的心是自由的,能夠去愛、接納自己認許的事物。可是,事實上,你的任何一個決定或想法,都是由外界塑造以成。你以為自己常常處於『有得揀』的高尚地位,實際上,你連做了傀儡也不知。所以人們用金錢、用商品去麻醉自己,令自己相信自己是世界的主人,可以選擇買這樣、不買那樣,不過是自欺欺人。」

「那又如何? 心哥,你口口聲聲說考試是一個遊戲,不正顯示你自己也早就接納這套玩法嗎? 你自己亦無法掙脫主流,故此亦無資格批評我。你也只是這個教育制度下的犧牲品……」戴志感到極疲累。他伏在桌面,含糊地說 :「我也是。」

「我亦不喜歡這個制度,但我逼自己參與。混了入去,很快就謀求到一種生存方式,我就是這樣打滾過來,進了大學後,也依舊掙不開這套可怕的模式。人有時就是身不由己……」陳心輕敲桌面,各各各,一下下微弱的顫動傳入戴志心內,戴志說 :「你也可以不玩。你可以去做體力勞動的工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