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棄百姓?”陳德興嗤的一笑,搖搖頭道,“孤王是仁君啊,而且還真有點婦人之仁,這些百姓一路跟隨至此?孤王怎忍心把他們交給蒙古人?此事萬萬不可!”
“大王……”郭侃眉頭緊皺,苦著臉道,“若是帶著百姓怎麼走得了?大王,蒙古人雖然奈何不了鋼甲,但是他們到底人多,手中多半還有天雷箭,若是沿途阻擋,俺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到燕京?”
陳德興擺擺手,道:“此事不必再議了,孤王自有辦法帶著百姓們一起離開。”
郭侃還想苦勸,卻聽見一陣樓梯響動。就看見陳千一領著一個六十來歲,書生打扮的老者走了上來。郭侃認得這老者,他姓韓,名安生,字崇光,是跟著郭侃撤退的十個豪強之一,是真定路趙州人士。
陳德興這時也轉過身,望著來人,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陳千一指著陳德興對那韓姓豪強說:“明王殿下在此。”
韓安生聞言,原本就有些激動的面孔稍稍顫抖了幾下,然後就噗通一下跪在陳德興面前,大聲道:“天道教真定路分壇壇主韓安生叩見明王萬歲,萬萬歲!”
這裡也有天道教的人物?郭侃怔了一下,他雖然投靠了陳德興,但是對天道教什麼的卻還是不大相信的。
陳德興溫言道:“起來說話。”
韓安生站起身,垂手落肩恭敬而立,也不敢看陳德興,彷彿在他面前的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一般。他本是河北一帶明教的首領之一,透過傳教佈道斂了些財,成了一方富豪,為人又仗義,結交了不少豪強人物。
而各地明教徒之間,顯然也是有一定聯絡的,在陳德興這個明王的勢力越來越大的情況下,明教系統的神棍自然紛紛聯絡上了明都總壇——天道教的總壇被他們當了明教總壇!而主持明教日常工作的女神棍墨影娘自然也不會放棄這等天賜的良機,將各地的明教勢力大肆收編,天道教的分壇壇主封出去好幾十號,這個趙州韓安生就是其中之一。
陳德興笑問:“韓壇主,你現在掌握著多少教眾?其中精壯又有多少?”
韓安生臉上閃過喜色,大聲道:“回稟明王,屬下現在掌握著兩萬餘教眾,這次跟隨咱們北走的多少燒香拜神的……其中精壯不下三千,都是燕趙男兒,個個都有一身武藝,而且刀槍弓箭都是現成的,只要明王法旨一下,立時就能鬧起來!”
鬧起來?聽著怎麼像農民起義呢?郭侃看看胸有成竹的陳德興,恍然大悟。自己怎麼把人家教主的身份給忘了呢?這蒙古人不大禁教,在天道教興起以前,什麼教都能在蒙古地盤上敞開傳播的。便是在宋國被禁止的明教,也能大明大方的傳播,頗有一些信眾,而天道教又是明教的變種……
“好!”陳德興讚了一聲,然後又對郭侃道。“你去把教中能做大事的弟兄們都召集過來!”
……
柳家集鎮中心,一棟破舊的磚瓦大宅之內。
三百餘人,正在大廳前面院子當中靜靜等候。都是精壯男子,多半有四十多歲,也多半有一身的好武藝。平日在真定路地方上,他們都是一方豪強,有些人還在史家漢軍中當過兵將,有些則開個廟宇半僧半俗的糊弄些無知愚民,有些人則開著什麼買賣家裡還頗有土地……這個時候每個人都是一身黃色的戰襖,紅巾包頭,眼神當中閃動的,都是想要幹大事兒求富貴的光芒!當然還有仇恨的火焰!
韓安生走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他垂老的身形緩緩走到大廳的臺階上頭,轉身面對著他們。老頭子嘴唇囁嚅著,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們,既是我天道教弟子,也是堂堂河北的漢家兒男!四十餘年前,蒙古南下,金國淪亡,這本是胡人自相殘殺,與我漢人何干?可是我們卻有被屠殺滅族的血海深仇!你們有的是父親,有的是母親死在蒙古人的屠刀之下,更有全家全族被屠,你們藏在屍體堆裡頭才活下來的……這景象,我們永遠永遠也忘記不了!你們死去的父母,還有我韓安生死去的父母、家人、妻子和一雙兒女,都在光明天國上睜著眼睛在看!在等!等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去殺盡胡兒,報此血仇!”
韓安生突然大喊一聲,問道:“你們,還記得咱們的歌是怎麼唱的嗎?”
“如何不記得?”
韓安生大笑三聲,突然慷慨高歌:“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才罷手。我本堂堂男子漢,何為韃虜作馬牛。壯士飲盡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頭。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底下的人聽著韓安生慷慨悲歌,全都留著眼淚跟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