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忙輕拍鳳姐兒的後背為她順氣:“奶奶是個要強的性子,我平日裡那麼勸您您都不聽,現如今知道二太太的厲害了,您瞧大奶奶,那才是二太太的正經兒媳婦,她都不願意插手家裡的事,奶奶偏要往前去。”
王熙鳳此時也細細斟酌了平兒的話,始覺得自己的尷尬境地。她們二爺是個有錢花就滿足的人,巴不得鳳姐兒做個管家奶奶,這樣就能動用公中的銀子,王熙鳳自己呢,因著從小跟著二叔王子騰過活,總想有個自己的安樂窩,能自己主事。她滿心以為嫁到了榮國府,又是長房兒媳,將來這偌大的家業還不是自己的?現在就算倒貼也是甘心的。
但是如今聽了平兒的這一番話,王熙鳳才覺得自己的傻,於是半是責怪,半是欣慰的說道:“你這丫頭,怎麼不早說這話,看了你家奶奶的熱鬧才高興?”
平兒已經習慣了王熙鳳的刀子嘴,這些年她還是一心一意的為二奶奶,就是因為二奶奶真的能為她好,人是厲害,但是心眼兒不壞。“我的奶奶呦,這可就是冤枉我了,以往勸您的時候您根本不聽,我還哪敢再提?”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二十萬兩啊,林表弟是瘋了才會給我,咱們的印子錢還沒收回來,二太太得了這個把柄,還不威脅咱們一輩子?將來得寸進尺的說要寶玉繼承家業,我又怎麼辦?”
平兒苦思了半晌,突然靈機一動,“奶奶,我想到好主意了。”
王熙鳳喜道:“什麼好主意,快說。”
“奶奶,莫不如咱們就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和林姑娘、林大爺說了。您也講,林大爺是個精明的人,求著他給您出出主意豈不好?大奶奶和林姑娘有什麼情分?不過是領著做了幾日的針線,咱們可不一樣,二爺當年是親自送了林姑娘回的南邊,奶奶待林姑娘又好,這交情可比大奶奶強多了。”
平兒邊說,王熙鳳邊點頭。對啊,自己何不如就請教請教林表弟?
林家幫了蘭哥兒進學,還不是看在大嫂子的份上,只是大嫂子有什麼恩情與這兄妹二人 ?'…'自己就不一樣了恩,就這麼辦。
“平兒,你收拾收拾東西,咱們明兒就去蓮花衚衕,正好,林家的宅子自打建好,我還沒去過呢,咱們也算是走個親戚,串串門。”
傍晚的時候,王熙鳳要去林家的事情就傳到了幾位姑娘那兒。迎春、探春、惜春三人莫不爭著來找鳳姐兒,鬧騰的鳳姐兒沒個消停。
“我說小姑奶奶們,我明日去是辦正經的事兒,你們跟了我做什麼?”
迎春笑道:“好嫂子,你就帶上我們吧,林妹妹回家之後也有兩個來月了,每次都是送了東西給我們,趁著姑父除服,我們三人做了些東西給她,親自送去也是我們的心意。”
王熙鳳架不住這三個小姑子的軟纏硬磨,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初五這日,林家的正門大開,璉二奶奶和賈家的三位姑娘坐著四頂大轎,前後的婆子媳婦簇簇擁擁的圍著,小廝在前面打馬,後有家丁保護。今天是秋闈結束的日子,共三天,裡面的秀才們早就被折磨的不成了樣子,貢院門前又是人山人海的,賈家往蓮花衚衕走,這條路最近。
只是大隊人馬剛到學府街,就被人攔了下來。賈家的小廝仗著轎子裡坐著的是貴妃娘娘的嫂嫂和妹妹,對五城兵馬司的守衛便有些不大好聽的話傳出來。
“我說你這個泥腿子,也不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轎子上坐著的是誰?我們家可是賢德妃的孃家,你們也不好好打聽打聽,攔著我們的轎子,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快給小爺我滾開,免得叫你吃了官司還不自知。”
小廝那張尖酸刻薄的臉還沒擺夠,忽的一陣冷風颳來,緊接著就是一陣巨痛,小廝如殺豬一般大叫了出來:“哎呦,疼死我了。”
原本開路的家丁正看熱鬧,突見此情也上來幫忙。原來竟是馬上一位將軍用皮鞭抽打了小廝的臉,一道血痕觸目驚心,已然能看到紅肉翻飛,小廝捂臉的手指縫裡流出殷紅的鮮血。
那馬上的將軍能有四十上下,絡腮鬍須,身形彪壯,滿臉的殺氣。小兵忙道:“燕將軍,就是這幫人,非要打從學府街過。”
燕將軍高高在上的說道:“難道你們不知道皇上親自下的令,貢院開考之日,學府街不準行車,行轎?我是奉了皇命守衛在這裡,別說是娘娘的嫂子,便是貴妃娘娘親到,也要遵旨繞行。”
賈府眾人明白,今兒他們是碰著硬茬子了,可是二奶奶的轎子就在後面,繞道而行,丟的不是賈家的面子,而是娘娘的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