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著那男人的衫子和大鞋底子,又一把撈起來那小紅綢子包,都放到陶因澤手邊的放桌上去了。
“還是金鳳花首飾樓的首飾。”陶因澤拿著眼鏡戴上,看看那綢子包上繡的字,“姑娘家有這麼點子首飾倒也尋常,只是擱在你身上怕是也不尋常。是自個兒買的,誰捎的,還是誰給的?”
她把綢子包仍舊丟回包袱上去,指著那藥包說:“那個拿來給我瞧瞧。”
宋媽把藥給陶因澤捧上來。
陶因澤看了看,示意她給符黎貞。
“這彷彿是咱們家自制的丸藥呢……還真是,這裡戳著字跡……七妹,這就是特為給你配製的丸藥?我沒記錯的話,該是一日一丸……草珠怎麼會有這麼多?”符黎貞問著話,將丸藥放在她和靜漪之間的小几上。
靜漪看草珠要說話,盯了她一眼。草珠閉嘴了。她剛要開口,陶因澤就說:“這是不止偷人,還偷東西了?怎麼容得你這樣!”
符黎貞見她發怒,立即對陶因澤道:“姑奶奶息怒。咱們府裡從來是內外有別、男女有別,防的就是亂家亂紀。草珠正當年,生的又好,惹人眼也是難免。只不過這裡面的內情,還是得細細地問一問,免得縱了哪個、妄了哪個,倒也不好。若果然是勾搭成奸,壞了府裡的規矩,也斷不能輕饒的。還有這藥也蹊蹺的很,總要問問究竟。這兩樣都不是小事呢。草珠是七妹房裡的人……七妹,你怎麼看?”
草珠淚落如雨,轉過身來對著靜漪猛磕頭,也不說話。
靜漪看她,往日藏的好,倒真也看不出她腰身粗了好些、還有臉上的傷痕、一雙手許是被扭著,此刻也有青瘀。她不禁有些受觸動。草珠在她屋裡雖然是下女,也從來沒有苛待過。她臉上倒不動聲色,說:“草珠壞了規矩,當然要受罰的。”
草珠呆住,失聲叫道:“七少奶奶!”
陶因澤點頭,道:“七少奶奶確實是個明事理的。”
符氏似笑非笑地望著靜漪。靜漪也不看她,轉過身來對著陶因澤道:“做錯了事,的確該受罰。不過姑奶奶,這事情,我是知道的。就是這藥,也並不是她偷,是我給她的。這一程我吃著那些藥,補藥就沒有用上,留著也是可惜,就給了她幾丸。誰知道這丫頭還都留著呢。”
符黎貞輕笑出聲,道:“七妹大方。這丸藥,我懷麟兒之前,奶奶看我身弱,特地配了給我補的,用的都是珍貴的藥材。”
靜漪見她如此說,也先不去辯,只是看著陶因澤。
陶因澤眯了下眼,水煙抽的咕咕作響,間或兩片薄薄的嘴唇間冒出來幾個字:“你知道?”
“是,姑奶奶。都是我,病中神短,還沒來得及同老太太和母親回稟,討個示下。這是我的不對。草珠有錯在先,這自不待言。但能不能容我先把她帶回去?打也不是打不得,攆也不是攆不得,就這麼打出去到底不好。或者……姑奶奶,這是有損陰德的事,老太太那裡,恐怕也輕易不許的。”
陶因澤抽了兩口水煙,望著她半晌沒有出聲。
靜漪等著她發話。
“你的意思,說我陰損嘍?”陶因澤問。
“不敢。”靜漪立即站了起來,“姑奶奶,草珠是我屋裡的人。出了這樣的醜事,是我失察。雖說這種事,哪個宅門裡難免,可畢竟不好看、也不好聽。沒約束好下人,我固然沒臉。真要傳出去,陶家聲譽也受損。姑奶奶沒交到母親和老太太那裡,而是把我和大嫂叫了來商議,自然也是給我留點臉面的意思。要是此事能悄悄解決不是更好?姑奶奶,您看呢?”
陶因澤那水煙自然是抽著的。靜漪只見她微微合了眼。她年事已高,瘦小枯乾,坐在寬大的椅子上簡直顯得微不足道,可是再睜開眼,目光更銳利起來,直瞅著靜漪。 靜漪站著不動,跪在她腳邊的草珠更像是在等著宣判的囚徒。
“這事兒本不該我管。只是我撞上了,也不能不過問。既是七少奶奶你事先知道……這我倒沒料到。事先知道就該早早解決,方不致出乖露醜。不過你有主意,也好。人你先帶走,怎麼處置的,過後你親自同你們母親交待——這事兒繞不過去,別打馬虎眼。”陶因澤說完,揮手。
“多謝姑奶奶。”靜漪說。
符黎貞也站了起來。
“大少奶奶也一起去。難為你跟著跑一趟。”陶因澤望著符黎貞,倒微笑了。
“這有什麼,本是我分內該管的事。”符黎貞也微笑。
不等她們走,陶因澤已經起身,一甩袍袖進內房去了。行動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