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陶因澤又喝道。
“姑奶奶,”靜漪壓住心頭竄起來的火苗,輕聲道:“姑奶奶別動怒……”
“不動怒?這是家生崽兒,雖然她老子娘都沒了,可是一落草就在陶家門內長的。吃著陶家的、喝著陶家的、用著陶家的……怎麼連陶家的規矩都不守了?就算是現在不興老一套,總不能把陶家內宅鬧騰的烏煙瘴氣吧?丫頭小子混勾搭起來,內宅如何安寧?這種髒事兒,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斷然揉不得沙子。”陶因澤簡直是震怒。
靜漪聽到這裡總算明白陶因澤在說什麼。
只是陶因澤過於生氣,由下面站著的李媽代為講述。原來上午陶因澤姐妹也是一時興起,一同約了出去逛逛。若是像往常一樣出門乘了轎、下轎上了車也就沒有下面什麼事兒了,偏偏陶因潤最愛薔薇花。蘿蕤堂後院裡一架蛋黃色的薔薇開的錦繡一般還不說,從蘿蕤堂後院出去,一路往陶府側門去的小路都滿布著薔薇。陶因澤姐妹幾人便一路賞花而去,偏偏就在薔薇架下,撞到了與人私會的草珠——只是那男人跑的快,草珠又死命地攔在前面,幾位老太太和老婆子哪裡追的上年輕力壯的男人,只好眼睜睜看著人跑的不見蹤影……原想著把草珠逮住,自然問的出來。不料這個丫頭竟是個嘴硬的很的,幾個婆子輪番地拷問,她半個字不吐。直氣的陶因澤火冒三丈,立刻下令把她主子給叫來。
陶因澤一邊聽著底下人敘述,一邊留心看著靜漪和符氏的反應。靜漪固然是凝神細聽,那符氏卻也不錯神……她見李媽說完,靜漪和符氏都沒有立即發聲,下面跪著的草珠又伏在地上了,曼聲道:“大少奶奶,我怎麼想著,底下人犯了這種事,是有個什麼法子整治的?你們母親這兩年忙,內宅好多事都是大少奶奶你處置。你看呢?”符黎貞想了想,便說:“姑奶奶,雖說草珠是家生子兒,可是父親民?國元年便廢了奴才們的死契,都是拿月錢的呢。”
“這個先不論。拿月錢的傭人,也是得守規矩的。亂紀偷人養私孩子,這可不是能容的事兒……傳出去,好說不好聽。”陶因澤聲色俱厲。
符黎貞說:“是,姑奶奶說的是。是不能容得這樣的事情。從前的規矩麼……”她似是有些不忍心說,頓了頓,“孩子當然是留不得的。不單孩子留不得,大人也得攆出去。當然,姑奶奶,如今民?國了……這處置嘛,就不知該不該用府裡的老法子。”
草珠這時候猛地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地看著靜漪,說:“少奶奶,我不離開陶家……”
“離不離開陶家,可不是你說了算的。”符黎貞聲音很輕。她看著草珠,“老姑奶奶問你話,你可要把話說清楚,那人是誰、什麼來歷、怎麼就膽子這麼大,居然敢在陶家興風作浪?”
“陶家從來容不得這些髒事兒。民?國了……民?國了又怎樣?民?國也還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陶家坎院是幹什麼的?關人的!主子犯了錯都有懲有戒,何況奴才?我倒不信了你這個小賤人,在這裡不開口,進了坎院你還不開口。”陶因澤陰狠地說著。
靜漪還沒有出聲。
草珠渾身顫抖,顯然已經驚恐極了。
就是她聽著也心驚。孩子不給留,那就是要逼著墮胎了……她看向陶因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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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易聚易散的雲 (九)
陶因澤雖是語氣陰狠,目光卻並不令她覺得恐懼。她沒有急著開口,顯然老姑奶奶也在等著什麼似的。一時這屋子裡靜極了。靜漪覺得此時吹口氣,羽毛飛起來的聲音都會被聽到的,更別說外面那腳步聲了。
“老姑奶奶,宋媽回來了。”李媽說。
“讓她進來。”陶因澤說丫。
矮胖的宋媽進了門,給主子們行禮之後說:“回老姑奶奶話,從草珠那裡搜到些東西。”
靜漪臉上一下子便燒起來。
“開啟,也讓少奶奶們看看,都是些什麼。”陶因澤說。
宋媽上前,把手裡一個包袱放在地上開啟,包袱裡的東西就袒露在眾人眼前。
靜漪看著,東西不少——做了一半的貼身小衫,沒納完的大鞋底子……幾封銀元,上面有字,還有幾樣小首飾,零零碎碎的,原先用小綢子包包著,顯見著還是很上心的儲存的。靜漪平時真沒見這樸素的下女戴過什麼首飾……這些就算了,讓她覺得扎眼的,是幾包藥。細紋紙層層地包著,開啟了,那藥丸子,正是她每日讓秋薇拿去丟了的……她看看草珠。
草珠抿了唇媲。
宋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