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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漪聽著,止不住渾身顫抖。
曾經心心念唸的情人、最親愛的母親、紛亂複雜的過往、惦記牽掛的親人……統統在這一刻來到她面前。在那個絕望紛擾的時刻,她背上的包袱,也給過她繼續活下去的支撐。的確是她自己選的。選的時候也知道,是再也不能輕言放下……牙都要咬碎了。
杜氏輕聲說:“程家是你孃的容身之所。你要帶走她,是不可能的。就算你與程家決裂,也不會容許你這樣做。”
靜漪望著嫡母。
昏黃的燈影中,嫡母慈祥的樣貌漸漸開始模糊。
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或已經離她遠去……她哽咽,搖頭。
杜氏說:“母親知道,你不是不懂……你既是要走,就走。”
靜漪膝行,將杜氏仍在地上的手串撿起來,交到她手上去。
杜氏胖胖的手,握了手串,也握了靜漪的手,拍了拍,說:“漪兒,你娘不在了,還有我。”
靜漪低頭。
額頭觸到嫡母溫暖的手上。
碧玉手串的溫度和嫡母手上的溫度一樣……她彷彿握的是母親宛帔的手。從前她這樣撒嬌,母親戳戳她的額角,鐲子滑下來,在眼前晃,那是多麼暖的時光……她哽住。
杜氏摸著她的頭,說:“早些回去也好。在這裡,我們倒彼此傷心。等緩一緩,你也想通了,也都靜了心,我叫人接你回來住些日子的……”
她一貫溫和的聲音,說到這兒也失去了常態。
靜漪低著頭,一滴兩滴的熱乎乎的淚落在她髮際。
她已不敢抬頭,生怕觸到了什麼,自己也就潰不成軍……
“母親,還有一事……從前跟隨我孃的人,還請母親看在與我孃的情分上,善待她們。”靜漪輕聲說。
杜氏看了她,點頭道:“程家沒有苛待下人的規矩,更不是養不起這幾個閒人。況且,杏廬的人,老爺日後自有安排。這個你不必擔心。你……去。”
“請母親多保重。”靜漪站起來。
在出門的一剎,她回頭看了眼杜氏。
杜氏揮了揮手。
她硬著心腸出了門。
“站住。”
她聽見一聲輕斥,是之鸞。
一回身,果然是之鸞仍在廊下。想必她在裡面多久,之鸞就等了她多久。
同樣等在外面的之忓過來,靜漪已看出之鸞來意不善,就在她擋開之忓,被之鸞照著臉上來了一巴掌。
“七小姐自重。”之忓手快,沒等之鸞第二個巴掌扇過來,他果斷將靜漪推開。
之鸞恨恨地瞪著他,轉而對靜漪道:“說你狐媚子霸道都輕了……怎麼還仗著自個兒嫁進什麼陶家去,連孃家都一體地輕賤了?傷父親的心,傷母親的心。你也不想想,沒了你娘,在程家你算什麼東西?沒了程家給你撐腰,在陶家你可挪得動一步?不稀罕這個家,你大可以一走了之。”
靜漪擦了下下巴。
手背上又沾了鮮血。
她冷漠地看了看之鸞,說:“七姐罵了解恨,就罵。反正這也是最後一次。”
之鸞盯著她,冷笑道:“你還咒上我了?”
“七姐保重。”靜漪說完,疾步離開。
“小姐!”之忓追上來。
靜漪抬手一揮。
之忓腳下一滯。
靜漪做出的這個手勢,他是再熟悉不過的……深重夜色中的程家大宅裡,寬闊的石板路被電燈照著,在這最明亮的路上,十小姐程靜漪衣袂被寒氣壓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他還是跟上去,只是遠遠的,彷彿隔著山、隔著水,看一隻受了傷卻仍然倔強地閃動著翅膀飛翔的蝴蝶。
他終於也停下了腳步,當他看到十小姐的夫婿等在那裡。
他恰好站在了樹影下,儘管並不算隱蔽,也沒有想要隱蔽,也恰好能看到陶驤在看到向十小姐走去時的表情……
陶驤把手套摘了,一手探到靜漪的面頰上。
靜漪已經疼到麻木的臉,完全感受不到他的輕觸。
陶驤看到她鼻子還在流著血,讓她仰了頭,拿起手帕便按上去……她明明是想推開他的,最終卻只扶著他的手腕,僵直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