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不過,可是沒這個必要。身邊的人多了就雜了,我將進定京便聽探子來報,史統領已經戰死於宮門之前,史統領帶了營衛多久?稍一撩撥,兵將輕則離心,重則…”
兵變!
行昭眼睛一眯,陡然發問,“陳放之呢?”
六皇子雖神情疲憊,可雙眼卻亮極了。
陳放之現在在哪兒?
陳放之正口被塞布條,眼被蒙黑布,赤條條地掛在皇城南側的城樓上。
而皇城南側,正好與驪山相對而立。
☆、第兩百八六章 變天(下)
自驪山山腰向外看,鬱鬱蔥蔥,青隴直下,薄霧清淺。
山腰之上有大片空地,由西向東走勢,山勢平坦且寬闊,其間有軍帳紮營,來往皆是面色疲憊,神態肅靜的九城營衛兵士,前方探子眼神尖,遠遠望過去,正好能看見包圍皇城的高聳灰牆之上好像是吊著一個人…
探子身形向前一探,撩開擋在眼前的枝葉,輕眯眼睛,迷迷濛濛中能看清個大概,探子瞳仁猛地放大,腳下一個趔趄,趕緊向內帳高聲通稟。
“陳放之被吊在城牆上了?瞧清楚了?會不會是老六耍詐?”
六皇子以雷霆之勢回京,他便並不意外和老六一同落水的陳放之會變成六皇子威脅他的一張牌。
可惜這張牌變不成王牌。
陳家一敗,他一敗,就算他為陳放之妥協了,陳家也會亡——朝堂之上的傾軋沒有君子,更沒有一諾千金,只有真小人與偽君子才能立得下足,站得穩根基。
“應當是小陳大人…全身赤條條的…”探子斟酌了語氣,小心翼翼道,“大人,您先莫慌,這若當真是端王設的套兒,貿然鑽進去,咱們恐怕是得不償失…”
陳顯點點頭,他尚有心思輕笑一聲,笑過之後喚人入帳,張開嘴又合上,欲言又止,如此反覆幾遍,嘴角尚還帶笑,語氣卻輕得不能再輕,“讓軍營調令一組弓弩手潛行靠近皇城…”
“若要營救小陳大人,恐怕一組弓弩手不夠,掩護、前鋒、強攻。咱們只需要調派千人就能把小陳大人順利營救出來!”
探子想得很周全,衝口而出截斷陳顯後話。
陳顯眼風向上一瞟,看不清情緒,可探子脊背從下至上陡升寒意。
“一千人?”
陳顯仍在笑。“我們現在不能損失一兵一卒,一千人太多了,拿一千人去換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陳放之,不划算。”
探子心尖一顫。“那大人的意思…”
“讓弓弩手向前潛行,在最遠範圍內,射殺吊在城牆上的那個人。”
一番長話,陳顯至始至終語調都放得很平,“老六以為這是他手裡頭攥著一張好牌,他要拿這張牌來威脅我,我反其道而行之,必能激他一時間方寸大亂。在落荒而逃後,我們缺的是一種氣勢。史統領戰死沙場後。我們缺的是一個點。能讓十四萬將士重振旗鼓,激起血性的那個點。”
他不需要和一個探子說這樣多。
與其說他是在和探子解釋,不如說他是在和自己解釋。
是啊。離得太遠,他沒有辦法確認那人是不是陳放之。縱然是又能怎麼樣?事已至此,若派兵救援,是救兵兵臨城下的動作快,還是城樓上將陳放之拎上去的手腳快?
陳放之被掉在城牆上,無非是老六妄圖攪亂他的心緒,人的心一慌啊,做任何事都像浮在水面,一不留神就墜進深淵。他不能心慌,他必須保持冷靜的思緒,他已然搖搖欲墜,不能再多拖累。
他救不了他。
這個世間沒有誰能救得了誰,物競天擇,弱肉強食,只能自救,僅此而已。
陳顯心下一狠,似是呢喃自語,又像是在艱難交代。
“調遣精英吧,一箭封喉,再無苦痛。”
探子身形一抖,在原地愣了半晌,陳顯也未曾說話,帳子裡靜悄悄的,外帳陡聞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陳顯猛然抬頭,似是回過神來,見探子還在,隨即大手一揮。
探子迷惘之後迅速反應過來佝身而去,將出帳子,便瞅見陳夫人扶著侍女呆在原地,雙眼直勾勾地看著迎風飄搖的簾帳,眸光黯淡無神。
探子頭一埋,腳下加快步子往前行。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仗義皆是屠狗輩,百無一用是書生。
陳大人太有用了,連兒子的命都能親自下手殺,虎毒尚且不食子,陳大人果真狠,太狠了,狠得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