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欲滴,“我聽阿桓說,阿慎和陳放之是在錢塘口落的水,蔡沛既然敢這樣上書,那就證明阿慎著實落到了水裡去。錢塘口一年要卷死了多少弄潮兒?若當真為金蟬脫殼之計,未免也太過冒險了!哦,何況還拖了個陳放之!”
孃親剋制著哭,阿照小兒卻沒法子剋制,“嗷”的一聲嚎出來,阿舒被這麼一嚇,本是坐在炕上來著,猛地一抬頭,兩顆圓溜溜的眼珠子轉來轉去,最後定在了阿照的身上,看著弟弟哭,阿舒顯得有些好奇,手指指了指阿照,出人意料地“咯咯咯”笑起來。
還好沒哭。
行昭彎腰抱起兒子,輕拍了拍,心頭嘆了口長氣。
歡宜摸不準,她也摸不準。
信送到了沒?中途被人截胡了沒?老六看懂了沒?
甚至…老六這一跌,究竟是真跌還是假跌…
她統統沒有把握。
在她認識的女人中,歡宜怕是最和樂幸福的人,一個最正統規矩的賢淑女子,既然已有歡宜惴惴不安了,行昭只好強迫自己靜下來,倘若她也慌了,怕是什麼也聽不進去了。
行昭篤定所有的線索都會藏在不易察覺的地方。
從定京送信到江南要五日,那麼從江南送信回京也要五日,如果老六是表面落進了蔡沛埋下的坑裡,而實際上使了一出金蟬脫殼的招數,那麼是誰在接應他?
錢塘口風捲浪急,別人不知道,行昭卻清楚得很,自從頭一回老六從江南死裡逃生回來,常常半夜三更悶著一口氣到太液池學鳧水,甚至成親之後搬到端王府,老六也每日除了在後苑練力氣,也去湖裡遊那麼兩圈。
周慎其人,不會讓人有以己之長攻彼之短的機會,他發現短板,然後將短板變長,目的明確,主次分明。
錢塘口順水流,會流至外海,六皇子身邊還帶著陳放之,就算是為了陳放之,蔡沛也會在各個江畔下放人手營救,如果兩個人都還活著,那營救的就是陳放之,如果陳放之死了,那營救的人馬會一級一級地向上稟告——兩個人都沒活成。
如果有人接應,不會在內陸江畔,只會在外海里。
在外海接應…難不成…是善於盤踞在外海小島上的海寇?
行昭覺得自個兒的想法莫名其妙,簡直是魔怔了
行昭想事的時候通常都很專注,眯著眼睛將眼神定在不遠處的海棠花上,海棠花豔得很,白底紅印,像極了一方印章。
小郎君的哭聲震天響,行昭一個激靈,扭頭看歡宜。
歡宜正紅著眼圈在脫阿照的衣裳,阿照掙不開,一雙大眼望著行昭哭得涕泗橫流。
“長姐,你做什麼呢!”
“舒哥兒只比阿照大幾個月份而已,血脈親,長得像。若是阿慎沒這個運氣聽舒哥兒喚他爹了,我是長姐,我總要保住我幼弟唯一的骨血!”
歡宜想把阿舒和阿照調包!
行昭鼻頭一酸,眼淚猛地湧上來,伸手攥住歡宜的手腕,語氣很堅決,“長姐!事情遠沒到那個程度!”
☆、第兩百八十章 拔刀(上)
第兩百八十章 拔刀(上)
是啊,現在還遠不到那個程度。
行昭想活下去,也想要阿舒活下去,人活一世不過百年,誰不想盛世安穩地過日子?
可讓阿照換阿舒這種事,行昭做不出來。
歡宜執拗,行昭更執拗,兩個女人眼眶都紅透了,阿照仍在嚎啕大哭,行昭懷裡的阿舒嘴一癟也跟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兩個小郎君中氣足,哭起來此起彼伏。
孩子想哭便哭,想笑便笑,無所顧忌——讓人羨慕。
“長姐…你聽我的…”
行昭口中發苦,艱難出言,“帶著阿照,哪裡也不要去,照顧好阿照,咱們安安分分地等老六回來,什麼也不要多想。”
“如果回不來呢?”
“會回來的。”
行昭嘴角輕挑,窗欞外時辰正好,夕陽西下,血色殘陽,染紅半邊天,“如果回不來,咱們也得活著,阿照,阿舒,你,我都要活著,誰讓老六失了性命,咱們就要讓誰扒皮抽筋地生不如死。”
恨,往往比愛更激勵人心。
而往往人心才是最不可測的。
什麼時候會到行昭口中所言的那個時刻,行昭寫寫算算,得出的結論,只能讓自己感到安心罷了。
夜鍾難鳴,東郊小巷,有駿馬疾馳,燈火搖曳下,有壯士翻身下馬,長短各三聲,叩響陳府大門,門房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