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淋了肉湯,渾身都捆著放在柴房的角落裡,對面拴著三隻惡犬,栓狗的繩子不長,狗剛好就停在她面前,露著尖牙,嗚咽聲悶在嗓子眼裡,三隻狗使勁往前湊,繩子常常會“咻”的一下繃緊,再慢慢向下松,她嚇得渾身都抖,貼在牆角癱軟地上,既不敢動彈,更不敢放聲大哭。
這比拿刀子劃她的臉更叫人恐懼。
亭姐兒面色不對,又愣了這麼大半晌沒回話,石太夫人心生狐疑,探身向前湊,話裡著急,“你這孩子,藥吃了沒吃還不知道了?人家大夫昨兒個都上家裡來問了!自個兒身子自個兒愛護啊!”
大夫是陳顯…藥是五石散…
亭姐兒輕輕地混不守舍地“嗯”了一聲,抵在背後的那把刀立馬顫抖著往裡狠戳了一下,刀尖貼著肉。瞬間變得涼滋滋的。
亭姐兒猛地將腰一挺,話衝口而出,“還沒!還沒!火候還不到!找不著機會吃——”話到此處一頓,感受到刀尖離得遠了些。心尖尖顫得厲害,強抑住湧上眼的淚意,誰不想活著啊,能多活三刻,誰願意少活啊。
“會找著機會吃的,但不是現在。昌貴妃娘娘說了,藥得一天一天地吃,要是吃相剋了,太醫都趕不及來!”
一番話說完,亭姐兒幾個大喘氣兒,一埋頭,朝石太夫人福了福,便匆匆告了辭。
如此回答,陳家那頭要結果要得急,石太夫人來不及細想。只覺得鬆了口氣兒,交代阿盼幾句,無非是“…一定要給姑娘說按時吃藥,藥吃遲了就什麼都白費了…”,“小產這麼久了,趕緊讓姑娘想法子生個兒子出來。有了兒子,咱們做的這一切才沒白費,最後才能名正言順!”
什麼名正言順?
等陳家逼宮成功,扶二皇子上了位,石妃就能名正言順地母憑子貴,上位正宮了?
“愚蠢。”
閔寄柔這樣告訴行昭。
無論陳顯信還是沒信,安國公府的話兒反正是一句不差地帶到了,朝堂之上風平浪靜了五天,皇帝照例沒上朝,百官照例以陳顯馬首是瞻。後宮中照例是顧婕妤一如既往的受寵——皇帝甚至親自下令,在聖旨上摁了玉璽寶印,升了小顧氏位分,一躍到了四妃之一,人稱顧賢妃。
這五天。行昭是一天一天地數著過的。
五天能做什麼?阿舒嘴裡的小米粒能再冒出一截兒來,種下的月桂樹會抽出短短小小的嫩芽,阿舒總算是清晰地“啊哦,啊哦”亂叫了。
還有,五天裡能跑死兩匹馬,從定京城出發,連夜趕到,在第六日清晨抵達江南。
送信的是二皇子親信,撐著力氣尋摸到驛館,將信遞給六皇子後,便厥倒在地。
六皇子覆手一摸封泥,印在信封口的紅泥與上頭的泥印不符合,有人拆開過,眼神從癱在地上,面容已有些浮腫的豫王府親衛臉上掃過,蹙了眉頭,“…杜原默,把他抬到內廂去,衝碗紅糖水。”
二哥的信,信被人拆開過,證明信箋內容很正常,平常的一封信,二哥怎麼可能讓親衛險些跑掉一條命?
不遠處即是陳放之。
六皇子默了默,“唰”地一下,果斷撕開信封,陳放之聽見動靜回身來瞧,只見六皇子從中拿出輕飄飄兩頁紙,上頭慢慢都是字兒,陳放之湊過身去,眉梢一抬,“豫王殿下的字寫得倒是很剛硬,你看這鵝頭勾頓得多用力啊…”
陽光灑在信箋之上,信箋泛了白光,字兒一片碳黑。
“前日阿柔去瞧阿舒,阿舒還是不會說話兒,只怕等你回來了,這小子也笨得沒學會…”
六皇子眼睛眯了又睜開,抬眸看了眼陳放之,陳放之下意識地往後一縮,想了想又將胸膛挺起來,嘿!還奇了怪了!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眼神怎麼能利得跟他爹似的!
五日之後,又五日,打破定京城風平浪靜的那顆石子兒是來自江南的一封信箋,江南總督蔡沛親手所書,加蓋私章。
“端王殿下河堤巡視不慎落水,浪捲風急,殿下再失行蹤。與此同時,十三道監察御史小陳大人與之一同落水,微臣已安排五百軍力嚴查搜尋,微臣蔡沛愧為總督一職,特此求去,以正嚴明!”
真亦假來,假亦真。
他們封鎖定京城裡的訊息,江南結黨營私幾十年,要封鎖從江南傳出來的訊息,容易得很。
行昭能聽見的,看見的,也只有這則請罪書上的那些字。
“究竟是金蟬脫殼,還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阿慎一個不留神著了蔡沛的道兒了?”
歡宜緊緊抱著阿照,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