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畫鶯捧著漆盤俏生生地過來給行昭請安。“。。。公主親手熬的薏米銀耳羹,熬了一大鍋吩咐奴婢給您送一盅,給端王殿下送一盅去。。。”一道將托盤放在案上,一道自說自話,“您還不知道吧?戶部年終對賬忙得很。端王殿下跟著黎大人日日夜夜熬了幾個通宵了,淑妃娘娘和公主都心疼得不得了,可也自豪端王殿下日漸能在戶部裡說上話兒了。。。”
六皇子周慎這一世與上一世截然不同。
上一世是富貴閒人,皇帝應了淑妃的請求,定了淑妃孃家的侄女兒,安安穩穩地清貴一輩子。
這一世卻是拿出了吃奶的勁兒去拼。。。
行昭晃了晃神兒。手裡端著薏米銀耳羹,兀地重重搖了搖頭。
羹湯隨之撒了出來,濺了幾滴在手上。不過隔了片刻,就變得涼茲茲的了。
不得不說二皇子佈置的太液池星河流轉似千帆舞,四皇子管著的樂伎苑排的幾齣戲也排得好極了。
皇家也是家,也要擺除夕家宴的,賀家沒動靜。方皇后也樂得賀家沒動靜,一早便將行昭的位置安排好了。又怕賀家藉著除夕團圓的由頭把行景叫回去過年,便給刑氏遞了話兒,“無論如何都不許景哥兒去臨安侯府”。
事實證明,賀琰這回沒按套路出牌——他連聲兒都沒吭。
行昭眼神直直地,越過波光粼粼得像面菱花靶鏡的太液池面,定在了湖心亭裡綿聲長調的那出戏上。
再細看了看,佝下身子小聲問歡宜:“。。。那個唱思凡唱得比柳文憐還要好的呢?我怎麼沒見著他?”
歡宜不動聲色,抿了口果酒,眸光未動,話兒壓得低低的:“既是長得像。。。又怎麼可能在除夕家宴裡出來?四哥還是有分寸的。”
四皇子有分寸嗎?
行昭抬眼看了看正望著二皇子周恪笑得一臉靦腆的老四,下意識地抿了抿唇——這又是一場難解的官司。
連臨安侯府的家宴都是繁瑣且無聊的,還能指望天家的家宴能有多活躍?
行昭再轉頭看向下席,平陽王妃正和中寧長公主湊攏了腦袋說著話兒,四下看一看只有平陽王世子周平宜在,也是,前世的晉王周平寧如今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庶子,平陽王妃怎麼可能樂意帶他來皇家家宴。
宴到一半,皇帝率先起身舉杯,下頭人窸窸窣窣地一串接著一串也站了起來,祝酒詞歲歲年年說的都是那些話兒。
無奈眾人還要用一副感激涕零,揚我國威的神情一飲而盡。
行昭單手執盞,無意間看見清透的果飲裡搖搖晃晃地映了輪彎彎的月亮,小娘子一愣神,舉起杯盞的時候便晚了旁人半刻。
連忙一抬眸,卻見對列的左上方,六皇子周慎亦是單手執盞,衝她揚了揚酒杯,再展唇一笑,最後仰首一飲而盡。
多年之後的行昭都還未曾忘記,那年那夜,在那輪彎月之下,眾人之中,少年郎遙遙輕笑著衝她舉杯致意。
眉眼溫柔得,好像玉色清輝傾灑在了水波盪漾的鏡面之上。
正文 第一百五五章 新年
和皇帝吃飯,吃得飽吃不飽都不重要,吃的就是個恩寵和賞賜。
皇帝在上頭,誰有膽子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去夾菜啊,不得警惕著皇帝會不會隨時發問啊?
所以行昭沒吃飽。
在漫無邊際的粲然煙火中,舊歲已去,新朝在際。
對有些人來說,除夕之夜的味道是滿鼻子的火硝,或許是案上的甜甜膩膩的胭脂鴨脯,又或許是陳年老釀的醬香芬芳。
對行昭來說,這個除夕的所有味道,就是這一大海碗的芝麻芯湯圓。
糯米軟軟的,緊緊粘著牙,芝麻餡兒香甜得能讓人和著餡兒將舌頭都囫圇吞下。
行昭把頭埋在碗裡,吹過涼風守完歲後,“呼呼啦啦”地喝一碗燙熱的湯圓兒,以慰空落落的肚子。
還有一顆悵然若失的心。
行昭一閉眼,一滴淚便砸在了湯裡,醪糟酸酸甜甜的味道里,頓時有了些許鹹味。
蓮玉立在窗欞之下,安安靜靜地看著小娘子,一沒留神,眼淚便險些下來了。
初五按照慣例是進宮朝賀,外命婦過來叩拜方皇后,與往常不一樣的是這回侍立在側的是風頭正勁的顧婕妤,與王嬪。行昭照舊伴侍在方皇后身邊兒,低眉順目規規矩矩地眼觀鼻,鼻觀心。
去年,她在下首伴著她尚在人世的母親,今年,她卻端著杌凳坐在了鳳座之側,伴著她的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