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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漸行漸遠的呢?是了,是因為那個是非不分的老臨安候,在臨終的時候還牽掛著賀老三,還有那個不知死活的妾室,執意要上書朝堂,將嫡系一支從家譜中除名,還要告賀琰的忤逆之罪,結果自然是不了了之。可就從那個時候起,賀琰便更加沉悶下來了,日日練劍讀書,要不就是在太學監裡整日整日地悶著寫字,再也沒往宮裡邊亂跑了。
記憶中她再見到的賀琰時,他穿著一身紅袍,還有一個長著圓圓白臉的小娘子形容怯怯地跟在他身後——這是新任的臨安候大婚之後,帶著同樣出身名門的新婦來進宮謝恩。她質問他,他沉默。她打他,他不動。
她哭得肝腸寸斷,他便垂著頭說了這樣一句話:“現在的我娶不起你。在我的心中,你很重要,可家族和前程,比你更重要。”
應邑想起往事,心裡頭絞疼,在那封信的最後,賀琰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賀琰自小練米芾,寫字間卻帶了些王羲之的灑脫和隨意,那行字如同烙鐵一樣,印刻在應邑的腦海裡。十五年前的她不懂這個意思,可如今的她卻懂了。
當初他們的分崩離析是因為家族,如今還是因為家族。十五年前的賀琰不可能因為情愛娶她,現在的賀琰更不可能。情這一個字,在世家簪纓裡算得了什麼,如日中天的臨安候更喜歡的是權勢與宗族。
說得明明白白的,像耍賴一樣,攤開了說,我就是這樣,你願意等便等,不願意接受就再見吧,反正也不是沒有分離過。
應邑絕望一般眯了眯眼睛,這樣也好,她至少是排在賀琰心中的第三位,再沒有女人比她能靠前了,只要她能給賀琰帶來權勢與保障,那是不是賀琰就會更喜歡她呢?
或者。。。
應邑直勾勾地望著下首笑得溫和自矜的方氏,或者方氏再不能帶給賀琰足夠的滿意,是不是。。。是不是賀琰就能狠下心來了呢!
第五十章 風起(上)
從平陽王府回來幾天後,行昭才反應過來——行明入選,不會只是因為二皇子想趁機問問薄氏與鄭家的結果如何吧?
行昭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前世沒有薄娘子這一出,自然沒有挑起二皇子的好奇心。因果因果,如果說薄娘子是因,那行明入選就是果。如果行明入選是因,那又會結成怎樣的果呢?
想著想著,腦海中陡然浮現出了二皇子那副神色飛揚的模樣,不由得笑起來,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就從二皇子與六皇子迥異的個性上,便可覷一二吧。
又想起那天應邑的神情舉止,安靜又溫和,連晚宴與大夫人同桌食飯時,也沒有挑刺兒和借題發揮。
反常及為妖,行昭嘆了口氣兒,索性以不變應萬變,只要方家不倒,只要太夫人還站在方氏這個陣營裡,只要哥哥靠譜起來,應邑做什麼都是徒勞的。
對於方氏來說,賀琰是靠不住的。行昭就不信這樣一個男人,應邑還能靠住了。
想起行景,行昭笑著低頭,左右瞧了瞧已經要繡好的,白藍杭綢底兒,絳紅雲絲線中又夾了些金絲的岳飛戰金人像荷包。聽玉屏說哥哥最近都窩在房裡唸書,連早晨起來也不像往日那樣去垂門那裡打拳了,每日從明先生那裡上學回來後,就窩在書齋裡,讀完《老子》又讀《資治通鑑》,還找了前朝練起了柳公權。
賀琰曉得後,沒說什麼,轉身就賞了三盒徽墨和幾刀澄心堂紙下去。
太夫人倒是很高興,把行景叫到榮壽堂裡,細細囑咐了大半天:“。。。看書也不許看太晚了,在油燈下頭日熬夜熬,熬得瞎了眼睛的讀書人還少了?我們家不在乎你考什麼功名,只要能懂得用功都是好的。。。”
行昭麻利一挽就把尾針收了線,將荷包撲在炕上,手一抹過去,荷包上的褶子就看不見了。
“走吧!咱們去觀止院看哥哥!”行昭笑著仰臉對著蓮蓉說。
從正院到臨近碧波湖的觀止院隔了一叢長得鬱鬱蔥蔥的竹林,很是枝繁葉茂。行昭嫌棄那地方太過安靜,讓人慎得慌,向來不愛從那頭過,想了想到底還是選擇了抄近道。
走到東偏房前的抄手遊廊裡,鼻尖一嗅,原來滿是回甘和苦洌的藥味,現在已經換成了一股淡淡的梅膏香。
行昭蹙眉問:“曉姐兒的病已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