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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鳳儀殿中庭裡擺著的幾株碗蓮,一碗接著一碗地開了苞。成了朵兒。因著住在鳳儀殿裡的溫陽縣主是最喜歡蓮花的,小娘子七月初八的生辰也快到了。花房便早早地就將蓮花種在一個一個乖巧可人的亮釉廣盤瓷裡送了過來討好,連帶著還送了幾個會侍弄花草的人來。

既然是碗蓮,每一盞都不算大,恰恰好能拿在手上把玩,行昭卻讓人編了幾根藤來,掛在中庭裡頭的那幾棵幾欲參天的松樹枝椏上,再將碗蓮一個挨著一個放在藤蔓編成的兜子裡,堪堪高過腦頂,宮人們踮起腳尖去瞧,便能從小小碗裡的清水中看到或是墨綠摻灰,或是粉桃夾酡,或是像桃花紙上潑了幾滴墨汁的小小重瓣蓮花和倒映在水中影影綽綽的自己。

欣榮喜歡極了這個佈置,連聲嚷著要從花房再去拿幾碗碗蓮來,在自個兒公主府也這樣擺弄。

行昭也喜歡,這樣擺弄每人都能瞧見,小宮人們做活做累了便抬起來瞧一瞧好水好景好自個兒,心裡頭便也痛快了。每到黃昏時分,行昭便搬了暖榻坐在遊廊裡靜靜地瞧那一串兒碗蓮,優哉遊哉,昏黃的流雲捲舌下,金碧輝煌的鳳儀殿卻顯得古拙又風雅。

行昭心頭哂笑,可見閒情逸致也是被安逸生活給逼出來的,當日子如同飄萍的時候,誰還會有這個心力將自己身邊的方方面面都打理到最好呢?

或許這樣的人也是有的,一生都無慾無求,像隱士,也在避世。

避世,何嘗又不是在避開自己滿腹的慾望和需求呢?行昭是個俗人,她避不開,只能迎難而上。

花房送來的三個小宮人年歲都不大,過來的時候還留著頭,絞著厚厚的平劉海。方皇后最不喜歡別人梳著劉海,說是“平白蓋下來一個大鐵鍋蓋,主子既瞧不見你的眼神,也瞧不清你的容貌,走出鳳儀殿,誰也不認識誰,要來何用?”,管花草的宮人交代給小宮娥聽,嚇得三個小娘子第二天就把劉海給梳了上去。

其中有個叫其婉的侍花小宮娥,前額寬廣,沒了劉海的遮擋便露出了一個又平又方的大額頭來。

碧玉仗著自個兒是前輩了,也敢嬉皮笑臉地取笑別人了:“。。。擺上菜,架好勢,都能當菜板用來切菜了。”

其婉拘著手既不敢抬頭,又不敢回嘴,紅著眼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行昭正好路過,看小娘子低著頭立在那裡可憐巴巴的,又同碧玉一向熟得很,便笑著順手解了圍:“別聽碧玉胡說,小娘子家家這個樣子看起來精神,皇后娘娘最喜歡見到滿院的宮人都精氣神十足的模樣了。我看前頭白釉青花裡面的那株重瓣碗蓮有些蔫蔫的模樣,你要不要去瞧一瞧?”

其婉如蒙大赦,低著頭慌慌張張斂裙行了禮,便小碎步往外跑去。

碧玉抿嘴一笑,跟在行昭身後走,一邊笑著說,一邊衝蓮蓉擠眉弄眼:“溫陽縣主是難得的大好人,您曉得皇后娘娘跟欣榮長公主時常守在暖閣裡說悄悄話兒嗎。。。”

行昭腳下一頓,放鬆了沒幾天的心又提了上來。

蓮蓉素手纖纖點在碧玉的額角上,朗聲笑:“蔣姑姑許了你去內室,是讓你去端茶送水的,可不是趴著牆頭不做事,只知道聽壁角的!”

碧玉頸脖一縮,笑嘻嘻地往後一躲,口裡壓低聲音:“蓮蓉姐姐可別笑話我,皇后娘娘是在和欣榮長公主商量各家的好兒郎呢。既有欣榮長公主駙馬的胞弟,也有餘杭、福建那邊的好兒郎,最遠的都商量到了山東高青了。。。”

邊說著話兒邊衝著蓮蓉眨眼睛,“怪道不得皇后娘娘和欣榮長公主要避開溫陽縣主商量呢!”

小娘子的歡喜常常來得莫名其妙,話到最後,碧玉的聲音高高地揚了上去,又想壓著卻心裡頭又壓不住,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

行昭忍俊不禁,就著帕子捂著嘴笑。

怪道不得方皇后與欣榮要避開自個兒了,這是在給行明選夫君呢!

碧玉只曉得往她身上扯,卻不想想王駙馬的弟弟和她硬生生地差著輩兒呢,前世方皇后都捨不得她嫁出定京城,更別提今生了,要不讓行明嫁到欣榮那邊去,要不嫁遠一點,也是離賀家的勢力遠一點兒。

行昭心裡面感激方皇后極了,方皇后厭惡賀家人,卻能看在她的份兒上,用用心心地給行明選夫君。。。

行昭一抬頭,正值黃昏時候,天際處霞光萬丈,偶有漂浮流雲滯留其上,也會被惠風吹散,不見了形狀,四皇子將伎園管得風風火火的,每日吊半個時辰的嗓子,如今正是時候。行昭立在硃紅落地柱旁,靜靜地聽,好像隱隱約約能聽見角兒們扯開嗓門唱得悠悠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