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嚷嚷‘那酒連個酸味都沒有,連涼白開都比它好喝。只曉得把那兩窟窿眼放在我身上,真是吃飽了拉不出屎!’,恨得想拿著弓去射那御史祖宗家的牌位,可惜人家不成親!”
梁夫人平氏急得團團轉,往鳳儀殿遞了幾次帖子,都如同石沉大海,等梁平恭的棺木進了定京城的時候,平氏哭得手死死卡在棺材縫裡,十個指頭都磨得血肉模糊,十指連心,行昭能夠想象得到她有多麼痛苦。
可別人呢?
有人設身處地想一想,母親死後,她的親眷家人,痛成了什麼模樣嗎?
正文 第一百三四章 黃昏(上)
第一百三四章 黃昏(上)
“。。。儀元殿的幾個小宮人笑得嘴都快僵了,聽素心說,她端著甜白瓷茶盅進去上茶,本來都還順順利利,規規矩矩的,可一抬頭,正好對上了趙大人眼睛,臉‘唰’地一下就紅了,一雙手擺在膝上也不是,擺在腹前也不是,像只八腳的蜘蛛抓不著頭腦,她自己個兒說的那個時候她都快臊得想鑽進地裡去了。。。”
梁平恭的棺木就是由這位山西總督趙幟大人送進京的,先把棺木送到了梁府,然後不急不慌地回了驛站等待皇帝的召見。廟堂之上的風起雲湧,行昭算是摸著石頭過河,隱隱約約明白了點兒,皇帝隔了三天才傳召趙幟,方皇后卻一天比一天放鬆,只笑著同行昭咬耳朵,“趙幟不先去請罪,就證明他至少是有底氣兒的,或者手裡頭攥著的東西只能由皇帝來要,而不能自己貿貿然地呈上去。。。”
那皇帝呢?應該心軟的病又犯了吧?不願意見到活的人證,這下好了,連死的證據也不想見了。拖了三天才召見趙幟,是明擺著給趙幟時間摸清楚定京城裡的底細,還是給自己留出時間,行昭不得而知。
行昭見過素心,是皇帝身邊一等一得用的宮人兒,好在鬢邊簪一朵秋海棠,為人知機沉穩,這都不難得,難得的是和鳳儀殿關係一向曖昧。
蔣明英說邊捂著嘴笑,方皇后聽了抿唇一笑,清清淡淡地算是應和:“趙幟趙大人還在定京城裡做官的時候就是有名的美男子。往前每到元宵節,定京城裡勳貴人家裡未出閣女兒們的花燈上一半畫的羽飾之旌旗,另一半畫的大概就是冰鍔含彩了。”
羽飾旌旗為幟,冰鍔含彩為琰。
行昭捏著針線的手鬆了一鬆,微一斂容。梁平恭身死之後,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山西總督趙幟的生平,如今都快背下來了。
而立之年,定京人士,出身名門。
可笑的是名門這兩個字兒到如今都快成了一個笑話兒了,趙家也不例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在外面還端著世家的架子,內裡已經是空蕩蕩的裡子了。趙家比其他世家唯一幸運的就是還剩了一個趙幟支撐門面。趙幟其人年少輕狂之時,時常出入青樓楚館。常常為了名旦花伎一擲千金,而後趙老太爺身故,趙幟一夜明志。考過三試,金榜題名。
紈絝子弟奮發圖強的戲碼,時人怎麼看也看不厭,閨中娘子更是邊聽邊咬著帕子淚眼婆娑,大約女人家都願意把自個兒當成男人的娘。聽著浪子回頭的故事,是既心酸又欣喜。
可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風頭無兩——定京城南有碧玉,絳河城北有明珠,說的便是賀琰與趙幟。
令行昭感興趣的卻是兩人的私交,並頭而立的兩個人要麼成為知己,要麼成為面和心不和的死敵。從往前看起來這兩人哪一邊都不沾。可再往下一查,趙幟的妻室卻是賀太夫人陳氏的孃家侄女,時人重視姻親。結了姻親的人家常常有同氣連枝之感。
若說顧家沒這個本事劫殺梁平恭再摁住趙幟,那行昭能夠肯定的是,賀家絕對有這個實力。
臨近八月,天兒好歹算是涼快了下來,可晌午時分的暖陽卻仍舊烈得嚇人。方皇后不想提起賀琰,先是打發了蔣明英去儀元殿守著。又扭過頭和行昭閒話:“。。。其婉昨兒個夜裡回來了,本還想去給你磕個頭,我想了想你怕是該睡了,便給攔下來了。今兒個你記得囑咐人賞她點大紅的東西,紅雞蛋也好,紅綢子也好,去去晦氣。”
這是把大覺寺當成晦氣的地方。
行昭想了想,覺得也是,歷代要麼是瘋了病了,要麼是失了寵犯了錯兒的貴家女眷就往大覺寺裡送,幾百年來攢下的怨氣還不夠讓人晦氣?前世就聽積年的宮人們說過,“。。。大覺寺裡頭的樹都透著些陰森森的氣味兒,那些尼姑不罵人不打人,沉著一張臉靜靜地看著,就能讓人渾身的雞皮疙瘩起來。甭說瘋了病了的人在裡頭,就是好端端的一個人在裡頭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