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可趕得巧了,新戲這才開始。”
行昭渾身一僵,聽得一個極是興高采烈的聲音:“是嗎?倒是我的運氣了,前一齣戲唱得怎麼樣啊?”
縱然臺上已經是唱上了,應邑的聲量也半分未降,邊說邊落座,面容光潔眼神明麗,同方才那個拿著戲單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判若兩人。
三夫人還沒來得及說話,便有人趕著奉承了:“長公主點的角兒,能有不好的?柳文憐唱得著實好,聽哭了多少人呢。”
應邑雙手放在黃花木扶手椅椅背上,抿嘴一笑,再沒有答話。眼神掃過大夫人,落在行昭與行明身上,衝她兩招招手,側首同太夫人明豔一笑:“這兩個小娘子就是您的孫女兒?臨安候的掌珠?”
行昭與行明都站了起來,立在太夫人身後,長輩間說話,小輩不許輕易答話。
太夫人搖搖頭,向縮在角落裡的賀行曉招了手喚過來,壓低了聲音:“行明是老二的女兒,那個才是侯爺的么女,曉姐兒。”
應邑眼神在行昭與行曉身上打著旋兒,一個脊樑挺直,明眸皓齒,眉眼之間毫不閃躲。一個絞了長長的劉海,遮住大半的神情,很標準的庶女模樣。
行昭心裡極厭惡應邑那毫不掩飾的打量,她憑什麼做出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卻還是壓低了聲音,與賀行曉一道恭謹行禮問好。
應邑笑盈盈地褪了腕上的兩支赤金鑲青石鐲子下來,一人一個地套在行昭與行曉手上,又拍了拍行曉的手,眼神從行昭身上一閃而過,同太夫人又說:“真是兩個好孩子。太夫人好福氣。”
太夫人心下疑惑,應邑並不是好相處的主,連幾位王爺家的郡主都沒得過這樣的親近,旁邊還站著行明,三房的行晴、黎家的七娘也在,還有幾家的姑娘在,這樣區別對待行昭與行曉,是什麼道理?這個時候卻容不得人細想,太夫人亦是自矜回笑道:“哪裡又有多出挑。兩個小丫頭還差著遠呢。定京城裡多的是頂好的小娘子。”
正巧,太夫人話音將落,臺上就響起了叮叮咚咚的鑼鼓聲,太夫人笑著朝戲臺方向,抬抬手,示意臺上正唱著戲呢。
應邑微斂了笑意,輕輕頷首,餘光掃過行昭,瞬間變得極黯。
行昭摸了摸腕上,明顯大了一圈的鐲子,青石冰涼沁人,她若有所思地再看了看賀行曉,賀行曉雖垂著頭,唇角抿得緊緊的,眼神裡卻有很不可置信的激動。
戲臺上演到第二折,戲中老母蔡文氏正面向看官們哭訴:“我那兒,狼心狗肺,我予他吃,予他穿,助他高中皇榜。他卻叫我老來無依,老婦人有冤有怨,只好撞頭去向那閻王訴!”
三夫人這廂正支著耳朵聽應邑長公主與太夫人在說什麼,那廂支愣一下,就聽到了這樣的詞兒,面色一下垮下來,似平復心情般,單手執了茶盅喝。
二夫人心頭正暗怨應邑長公主厚此薄彼,叫行明出了大洋相,這邊一瞥三夫人作態,不禁大快,作勢輕嘆聲:“這蔡恭少當真狼心狗肺,就是叫老天爺下三道雷來,立馬劈死這等不孝子,也不為過。三夫人,您說可是這個道理?”
三夫人正喝著茶,被一嗆,滿臉通紅,半晌也沒說出來話。
再看太夫人正拿手打著拍子,神情專注地看著戲臺,仿若未聞。二夫人那一聲嘆說大不大,說小,這聽音堂大概也是能聽全的。
行昭心頭暗笑,二夫人這樣的性子,左橫右橫,卻獨獨在二爺面前橫不起來。
行明忍著笑湊過身來,同行昭使眼色。
行昭一看,大夫人面含輕嗔,推了推二夫人,二夫人這才收了眼神,不再為難了。
“我最敬重你母親。大伯母總是和事佬,卻不曉得祖母都沒說話,就是看著三房落面子的意思了嘛。大伯母卻看不下去別人為難。”行明同行昭咬著耳朵,輕輕說。
行昭側身聽行明說,眼裡看著母親,如同在這盛冬裡看到了溫暖,母親是這樣良善溫和的女子。
這出戏是很典型的京戲,誇張了的京白,定京腔抑揚頓挫,聲調嘹亮,伶人們行止敏捷,聽音堂裡終於都看起戲來。
行昭端坐在小杌上,眼裡在看戲,手袖在寬袖中,摩挲著那鐲子,心裡細細揣測起來,應邑回來極高興的樣子,是賀琰最後答應了她什麼,還是她十拿九穩方家會倒臺?
賀琰是個很典型的家族族長,一切以賀家權益與自身前程為重。他可以為了賀家和自我前程娶方氏,也可以為賀家娶應邑,更何況,應邑是他少時的情人。皇位已穩,賀家為公卿之家鰲頭,權勢煊赫,這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