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趙慧一家從義陽遷來,她跟著長輩住,吃喝都有人張羅,瘦精幹巴的身子剛長了幾斤肉,後來景塵失蹤,她再瘦了回去,反反覆覆,直到大衍試結束,紀家的案子落幕,她臉頰上才又慢慢圓潤起來,不枉費他暗地裡交待忘機樓那邊給她開小灶加補湯膳。
他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年郎,但是除了母親和妹妹,這倒是頭一回對一個女人如此上心,喜歡是肯定的,雖尚沒到了非卿不可的地步,但就是這麼一個逞強好勝,又心有所屬的小女子,偏偏讓他生出一份憐惜之情,掛懷不已。
馬車上,兩人各有所思,安靜了一陣子,車過街角轉了頭,餘舒想起一件事,清了清嗓子,有些好奇地詢問起薛睿,今晚宴席上,幾位皇子異常“熱情”地邀請她同赴雙陽會的事。
薛睿似笑非笑道:“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衝著你,而是衝著道子去的。”
說完見餘舒臉上仍舊有些糊塗,他便又講明白了一些:“那一晚你被誤抓去司天監的事雖沒幾個知情,但是紀家的案子動靜那麼大,事後宮裡又派了賞賜,道子路上遇險的事已不是秘聞,他初來乍到,身邊沒什麼人親近,而你一個身無功名的考生,今晚能坐到主桌上,與一群貴胄同席,怎不惹眼,自然有的人想借著你親近道子,或者心中不平,也能拿你出個氣,好在你今晚機靈,沒被人抓住什麼把柄。”
餘舒皺著眉毛,回想今晚酒桌上,那位邀約不成便對她翻臉的十一皇子,身邊坐的好像是寧王劉灝,也就是紀星璇那位“護花使者”。
餘舒想著什麼,便問了出來,“寧王與十一皇子是一母所出?”
薛睿搖了搖頭:“十一皇子誕於延福宮,乃是呂賢妃所出,因賢妃體弱多病,他幼時便養在淑妃娘娘身邊,同寧王親厚十分。”
薛睿只說到這裡,並不挑明關鍵。
餘舒既然知道那兩位皇子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哪想不到劉翼針對她是受寧王所使,想了想,仍有困惑:
“今晚是我拒絕與他赴會,他才趁機刁難,差點指我個欺君罔上,那我若是依了他們,肯同他一起去雙陽會,他們又該如何?難道介時真要我為他們出謀劃策不成?”
薛睿臉上冷色一閃而過,語氣涼涼的,“若你答應,那前途便算毀了。”
“啊?”餘舒錯愕道,“有這麼嚴重嗎?”
薛睿沒有回答,這裡面有一些齷齪事,他不願講給她聽,免得髒了她的耳朵。
其實今晚是餘舒拒絕的早,若她當時晚一步出聲,他亦會為她出頭擋駕,焉能讓她被接到劉翼府中。
餘舒看到薛睿臉色,沉吟片刻,不無煩惱道:“我看那十一皇子人不好惹,我今晚讓他難堪,他想必記恨,你說他會不會暗地裡使壞?我要不要提防著,免得哪天又被人抓去,再扭斷一根手指。”
薛睿察覺到她一絲不安,臉上神色鬆了鬆,聲音沉穩:“這倒不必擔心,寧王行事謹慎,眼下道子風頭正盛,他不會放任十一皇子對你下手。”
薛睿說了一半假話,劉灝劉翼是不會對餘舒下手不假,但是另有緣故。
餘舒扯了扯嘴角,因為薛睿的寬慰,放心不少,卻並無放下心中提防。
就在公主府正門前不遠處的街角上,一輛馬車停在黑暗中,遠遠看著大門外車馬走盡,窗子才被“唰”地一聲拉下。
劉翼冷著臉轉過頭,兩手抄進了金絲絨貂皮袖筒裡,對著面前正在喝茶的男人說:
“咱們過去真是小瞧了劉曇,只當他居在深山,修的清心寡慾了,沒想著也是個有野心的,這回京才多久,就拉了兩個好幫手。誰曾想長公主的獨子會被送到江西去修道,讓劉曇早早搭上了,這也罷,可薛成碧那個兩面三刀的,前些年還同七哥你同進同出,誰想他出去鬼混了兩年,回來便翻臉不認人了,哼。”
劉灝捧著一杯熱茶,眉頭輕輕鎖著,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劉翼的冷嘲熱諷,他不知聽進去了幾句。
“還有那個不知打哪兒來的臭丫頭,仗著有人撐腰,竟敢當眾落我的面子,什麼東西!”劉翼越說越氣,一拍大腿,獰聲道:
“給爺暖床都不配,明兒我便讓人把她綁了。。。”
劉灝眉頭一挑,總算有了點反應,沉聲道:“不可衝動。”
劉翼不以為然道:“七哥你未免太小心了。”
劉灝清楚他這兄弟性子狷狂,怕說了他不聽,便板起臉色,教訓道:“雙陽會將至,你給我老實點,莫要因為一個女人壞了大事,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