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餘舒看清楚裡面情形,一眼就見到了披頭散髮,穿著泛黃的囚服,抱膝斜靠在牆壁上的紀星璇,沒了那張面紗,她這個樣子放在外面,餘舒還真認不出來。
看來美人也是需要梳妝,再漂亮的鳥兒掉進泥坑裡,都是一個模樣。
嘴角一笑,餘舒走上前去,停在她面前幾步處,也不出聲,就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見紀星璇灰頭土臉的樣子,暗爽之餘,又有一點好奇,對方此刻的心情是什麼樣。
“你看夠了嗎?”
紀星璇在獄卒開門時,就看到了門外的餘舒和薛睿,心知對方是來嘲笑她,便故意不理睬,可她小看了對方的耐心,也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在這種鬼地方待了一晚上,加上昨日挨板子背後的傷,從小到大吃過的苦,加起來都沒有這兩天的多,此刻見到罪魁禍首出現在她面前,她如何能視若無睹。
餘舒聽到紀星璇冷聲開口,反而心平氣和地問道:“這牢房裡的滋味怎麼樣,你昨晚睡得可好?”
紀星璇聽出她話裡調侃,閉上眼睛,不答話。
“看來是睡得不好,”餘舒自問自答,“我猜你是不喜歡這裡,不過沒辦法,你還得在這兒住上好一陣子,謀害皇親可是重罪,案子沒查清楚之前,只能委屈你和紀大人做階下囚了。唉,你年輕氣盛,在這鬼地方住上幾天是不要緊,可我聽說紀大人受驚生了病,又捱了打,就不知道能熬個幾日嘍,興許一個不好,今晚上睡過去,明日就醒不來了,你說是不是?”
紀星璇猛一抬頭,忍怒道:“休要咒我祖父,他若有什麼差池,**後必不饒你。”
“你不饒我?哈哈,”餘舒仰頭,好似聽見什麼笑話,蹲下身去,兩眼直視著紀星璇冷道:“我又饒得了你們嗎?”
紀星璇把頭撇過去,冷哼一聲,道:“你不過是與道子串通,誣陷我們清白,清者自清,此事早晚都會水落石出,你以為旁人都是傻子,任憑你糊弄嗎?”
“清者自清?你也好意思糟蹋這四個字,”餘舒臉上不無嘲笑,“你們紀家做的虧心事還少嗎,你紀星璇做的虧心事少嗎?遠的不提,就說近日——你們知我與道子相識,看到榜文,為了邀功,就設計陷害我,害我受斷指之痛,又差點蒙上不白之冤,若不是我腦子好使,現在蹲在牢裡的人就是我,是你們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有臉怨我誣陷你們,合著只許你們害人,不許別人害你們,這是哪門子的道理,你說來我聽聽?嗯?”
紀星璇被她一番話,說的紅了臉,暗咬起銀牙,倒不是羞愧,而是氣惱,她並不覺得自己之前算計餘舒有錯,只後悔沒有考慮周全,到頭來被她反咬一口,落得這步田地。
餘舒一看她臉色,就知她全無悔過之心,這種人她不是沒有見過,說白了就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只許他們拿手指別人的鼻子,卻不許別人吐他們口水。
這種人,往往滿口的仁義道德,行為偽善,其實滿腦子考慮的都是自己,從不去想別人是死是活,對待這種有理說不清的人,要麼就不要和他們講理,要麼一開始就不要招惹,不然一旦被他們盯上了,就好如跗骨之蛆,陰魂不散。
好像餘舒自己,因為那狗屎命,被紀家強迫去做人家小妾,因為六爻術,被紀家眼紅威脅,又因為一紙榜文,惹上無妄之災,斷指之痛,這一樁樁,一件件,紀家可曾和她講過理了。
對付這種人,唯一的辦法,就是以惡制惡,讓他們怕了你,讓他們犯怵,讓他們不敢招惹,否則他們一日不死,但凡留下一口氣,總要死灰復燃,讓人不能安寧。
看著眼前閉目裝啞的紀星璇,餘舒眼中冷光一閃,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捏住她削尖的下巴,將她的臉掰向自己,涼聲道:
“我問你話呢,你裝什麼啞巴,這點教養都沒有,紀家那老東西是怎麼教你的?”
紀星璇忽地睜開紅腫的眼睛,目若含針,一手抓住了餘舒的手腕,緊緊捏住,咬牙道:“你不要太過分,別忘了你娘還是我們紀家的人,是我三叔的妾室。”
聞言,餘舒並不鬆手,反而用力掐了她下巴,眯著眼睛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紀星璇忍著下頷疼痛,啞聲道:“我只想告訴你,凡事且留三分餘地,我們紀家若不好過,你娘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話畢,卻見餘舒臉上露出一抹怪笑,忽然湊近了她,一股涼氣吹在她耳朵上,讓她寒毛倒立起來,但聽耳邊一個輕輕若無的聲音:
“我這人,最是沒良心一個,你看她就是在我面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