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直接拉進了後院,金柯卸下車廂。讓那夥計餵馬,喊了趙小竹鋪床疊被,他自己去劈柴燒水。餘舒看他們忙前忙後,便想上去幫忙,誰知薛睿一拉她,就把人帶進屋裡,按在床上給她脫了靴子,又用被子將她裹嚴了。
“躺著別動,我去找找看有什麼吃的。”
這一路上餐風露宿,餘舒嘴唇上盡是幹皮。他們幾個男的還好。她一個女孩子細皮嫩肉的,手腳早就凍裂了,腳腫了一圈,又疼又癢。她忍著不吭聲。不表示薛睿不知道。
他問過了前面掌櫃。趁著天還沒黑,找到一家藥材鋪子配了些凍瘡藥,並紅棗雲姜買了幾兩。回到客棧就鑽進了廚房。
金柯從外面抱了一堆柴火進來,看到薛睿蹲在灶臺邊上,連忙放下東西上前搭手:“我來我來,你去歇著就好。”
到底是他憨厚,知道這次騙了薛睿,是他們不對,這一路薛睿連個正眼都沒給他,金柯暗暗叫苦,生怕他記恨自己,逮著機會哪有不討好的。
薛睿不與他爭,站起來讓他添柴燒火,他則拿了兩隻碗,先把藥材用醋分開泡著。金柯常在江湖上行走,見多識廣,一看他用醋泡藥,就知道是治凍瘡的偏方,看他手上乾乾淨淨,便猜他是凍了腳,於是討好道:
“等下水燒開了,我先給你兌著泡腳。”
薛睿冷冷看了他一眼,金柯便不敢再搭話了,老老實實地燒他的水,薛睿轉身去房裡尋了茶壺,等到水滾,先燙了一壺紅棗雲薑茶,又倒了一大盆熱水,端進餘舒房裡。
趙小竹躲在一旁,見他出去才擠進廚房,往金柯身邊一站,撞了撞他的肩膀,小聲道:“大兄,你看出來沒有?”
金柯皺眉:“什麼?”
趙小竹伸出兩根大拇指對了對,擠眉弄眼道:“二哥跟餘姑娘是這個。”
金柯苦著臉,他當然是看出來了,不然他發愁什麼。要知道他當著薛睿的面差點殺了餘舒,薛睿能不惱他嗎?
“滾滾滾,就你知道的多,有工夫說閒話,不吃飯了嗎?趕緊地找米找面!”
趙小竹無端捱了罵,灰溜溜地去找掌櫃的討要食材去了。屋子裡,薛睿坐在餘舒床頭,用熱水洗了一條手帕,就要給她擦臉,餘舒的臉皴了皮,不願他細瞧她醜樣,就伸手道:
“我自己洗吧。”
薛睿趁機就拉住她的手,低頭一看,她幾根指節紅紅腫腫,有的地方裂著小口子,結了血痂,他一語不發地將她的手心手背輕輕擦拭乾淨,塞回被窩裡。
餘舒拗不過他,只好讓他伺候了她一回,可是洗乾淨了手臉,見他端來木盆,挽起袖子試了試水溫,讓她把腳伸出來,她卻是說什麼都不肯了。
“哪能叫你給我洗腳啊,不行不行,”餘舒哭笑不得地推了他一把,“你出去,我自己泡一泡就好。”
薛睿蹲在她床邊,抬頭看著她道:“女兒足,唯有夫能見,唯有夫能觸,在我心中早將你視作妻子,非卿不娶。”
餘舒有些恍惚,他的語氣太過認真,眼神太過赤誠,以至於這話在她聽來不像是表白,竟似在立誓。她理當回一句“非君不嫁”,但是嘴上如同粘了漿糊,怎麼都張不開。
但見他的目光一點點變黯,她於心不忍,雖未開口,卻是將腳伸了出來,放到他膝上,他一雙烏明發亮的眸子,瞬間就有了神采。
洗過腳,薛睿給她手上腳上擦了一遍凍瘡藥,看著她喝了一大碗紅棗雲薑茶,這才關門出去。
金柯和趙小竹還在廚房燒火做飯,薛睿來到對面的客房,雲華換了一身乾淨的棉衣坐在床上,手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蓋著半截被子,顯然兩個義子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
薛睿沒兜圈子,開門見山地問他:“你有什麼打算?”他根本就不信雲華會放下一切,到邊城隱居。
雲華拍了拍床邊,薛睿順著他的意思走到他身邊坐下了,床頭點著油燈,雲華靠著這幾寸亮光端詳著薛睿,慢慢地開口說話:
“我們先到邊城,避上兩三年。”
薛睿冷笑道:“先有殺父之仇,再有奪妻之恨。你要我躲起來當個縮頭烏龜?”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嗎,”雲華低喃,人活在世,如有不能忍,不外乎這兩樣事了。殺父一說,是為薛皂,朱慕昭親口承認人是他害死的;奪妻一說,是為那餘舒,她與薛睿私定終身,卻不能雙宿雙棲。亦是朱慕昭所迫。
有此深仇大恨。薛睿身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如何會願意躲躲藏藏,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