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晃了晃腦袋,帶著三分酒意,語調遲緩:“臣弟也只是略知一些傳聞,尚未確鑿,哪敢在君上面前胡言亂語,那可是欺君之罪。”
“但說無妨,”燕帝放下皇帝架子,指著椅子讓他坐下說話,“私底下不需守著你那一套君臣之禮。”
薛睿垂下肩膀,看上去沒那麼拘謹了,他撫了撫額頭,娓娓道來:“臣弟身世來歷,君上一清二楚,撫養我的系是前朝右相薛凌南,薛家累世公卿,總有許些不為人知的見聞,事關司天監,的確有那麼一則傳言——三百年前安武帝一統江山,是憑藉了開國六器的威能,而安朝能夠延續三百年屹立不倒,也正是因為有開國六器的存在。而寧真皇后設立司天監的目的,即是讓歷代大提點傳承開國六器,庇佑皇室。”
五年前,他帶著父兄幾人前往寧冬城投奔尚未自立的姜懷贏,當時並未將《玄女六壬書》的秘密外洩,但是卻坦白了他的身世。
謊稱二十多年前他生父雲華因為參與奪嫡之爭,遭人暗殺,不得已將他託付給薛家撫養,養父薛皂卻因此受累。後來他與雲華父子相認,得知當年害死他養父薛皂的兇手是當時在任的司天監大提點朱慕昭,並且當年派人追殺他生母的亦是此人,幕後主使者則是兆慶皇帝,新仇舊恨,他與大安朝廷不共戴天,於是背離薛家,前去輔佐姜懷贏逐鹿天下。
“開國六器,朕亦有所耳聞,傳言誇大其詞而已,不然朕如何奪得天下?”燕帝很不以為然。
薛睿搖搖頭,身體微向前傾,眼神閃動,道:“君上有所不知,大安的開國六器,早在許多年前就遺失了,國運從此衰敗,否則這三百年基業,又豈會憑我大燕五年之功便輕易顛覆得了。”
燕帝神情變幻,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薛睿再添一把乾柴,趁熱打鐵,“真相如何。我不敢斷言,不過我知道有一個人肯定清楚開國六器的隱秘。”
“你說的是。。。。。。那餘氏?”
“正是她。”薛睿勾起了皇帝的好奇心,沒有再賣關子,直言:“朱慕昭將大提點之位傳給誰不好,偏偏傳給了她,當中必有蹊蹺,我探過她的口風,她雖不肯說明,但是字裡行間難免洩露一二,我於是揣測。她能平步青雲必然與開國六器有關。極有可能是她知道遺失的六器下落,朱慕昭所以將興國的希望押在她身上,力排眾議,讓她掌管司天監。”
聽罷他坦白。燕帝方才重視起餘舒這個人。瞧一眼薛睿。頗有深意地問道:“你告訴朕實話,就不怕朕為了斬草除根,將餘氏處死嗎?”
薛睿竟有些得意地笑起來。流露醉態,言語不由放肆起來:“我怕,所以我才將她關起來,想方設法說服她歸順大燕,如此一來,義兄你就不會殺了她,非但不會殺了她,還要重用她才是。”
燕帝端詳他片刻,忽然搖頭失笑,伸手指點著他,道:“真是個痴情種子。”繞來繞去,還不是為了在他面前幫那餘氏說好話,生怕委屈了她。
不過開國六器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朕給你三日期限,若是餘氏肯將開國六器的隱秘交代清楚,朕答應你,還讓她出任司天監大提點一職,再為你二人指婚。”
薛睿眼睛一亮,立刻起身,躬身下拜,生怕他反悔一樣:“臣弟代餘氏謝主隆恩。”
。。。。。。
夜深,宴散。
東華門外零星可見幾名醉酒的官員勾肩搭背,口中稱兄道弟,遲遲不捨乘車離去。薛睿腳下有些虛浮,被僕人攙扶著坐上轎子,簾子放下,他長吐一口氣,一手撐著發燙的額頭,一手解開圓領上的碧玉盤扣,前胸後背都汗溼了。
今夜他在皇帝跟前賣弄伎倆,其實擔了不小的風險,他一步一步走地精心,就怕一時不慎會弄巧成拙,致使皇帝懷疑他力保餘舒是另有居心。所以他早早就對皇帝表明心跡,坦白了他和餘舒私定終身一事,先入為主,讓皇帝將他的一舉一動都歸咎於兒女私情,不疑有他。
他為餘舒鋪好了路,只要她邁出一步,就可平步青雲。
薛睿了卻一樁心事,放下心來。坐在轎子裡搖搖晃晃,不一會兒就打起盹兒,朦朦中覺得轎子停了下來,聽到外面有人低聲說話,皺了皺眉毛,仍閉著眼睛,問:“到哪兒了?”
外面答話的卻不是他的長隨,“王爺,城外出事了,夜裡有人在大營裡放火,燒了幾頂帳子。”
薛睿猛地醒過神,一把扯開了轎簾子,沉聲喝問:“可有傷亡?”來人連忙回答道:“只有兩個撲火計程車兵受了點兒輕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