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則,戰亂方休,天下蒼生難濟,朝廷動盪、外邦窺覬,值此局勢當舍私利而取大義,這便勸動三成有識之士,棄暗投明。又則,君上不殺前朝亡國之君一舉。感動了三成性情中人。甘願為君上效命。”
這一席話,既捧高了皇帝,又捧高了那一群舊臣,誰會拆穿他威逼利誘的那些手段。一張張老臉漲得通紅。紛紛做出一副惱羞成怒之態。怒視那個告發平王殿下賣官鬻爵的大臣,他再敢多說一句,他們就要衝上去和他拼命。
就連燕帝聽了也連連點頭。安撫薛睿道:“朕知道你不容易,起復一事,乃朕親口准許,從今往後,誰再說你一句不是,朕決不饒他。”
這擺明了是在給薛睿撐腰。
那位和薛睿作對的新任戶部尚書卻是不服氣,仗著自己跟隨了姜家幾十年的功勞,硬是不肯放過薛睿,大喇喇地質問道:“那麼平王窩藏前朝重臣一事,又作何解釋?”
薛睿皺眉道:“尚書大人何出此言?”
寧尚書有理有據:“王爺不必裝傻,下官早已查明,半個月前,你奉命攻打進京,當時不單生擒了那亡國之君,另外捉拿了前朝司天監大提點餘舒,將人帶回軍營私自扣押。這位大提點身為女子,在民間頗多傳聞,據說她師從仙家,有撒豆成兵呼風喚雨的本事,更甚者,有人言之,前朝之所以能有三百年太平盛世,全憑司天監維繫,身為司天監之主,大提點舉足輕重,你既抓到此女,卻不立刻獻給聖上,難道不是因為你別有用心,圖謀不軌?”
薛睿抿起嘴唇,面有難色,沒有立刻出聲反駁,這就讓那寧尚書更加認定了他有鬼,愈發地咄咄逼人了。
“王爺不說話,怕不是心虛了吧。”
薛睿不理他,轉頭面向皇帝,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容臣私下稟明。”
燕帝已知他同那女臣有婚約在身,只當他出於私心,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亂談,正要點頭應允,那寧尚書卻是得理不饒人,橫插一槓子——
“王爺有什麼不敢在人前說明,莫非你同那女子有何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是存心激將,正待薛睿發怒口不擇言,手段並不高明,換作平時,薛睿只會一笑置之,然而今晚的他喝得醉了,卻比不得平日裡好脾氣,不知被踩到了哪處痛腳,氣地他兩眼通紅,冷笑連連,兩指成劍怒指他人——
“爾等齷齪,小人之心豈可度君子之腹。本王心懷坦蕩,被你汙衊兩句,只當是狗吠,本不欲與你爭辯。可是那位餘大人,何等澧蘭沅芷一樣的人物,本王敬佩她為人,容不得你如此侮辱!”
寧尚書被他明目張膽的袒護之言驚得目瞪口呆,眾人也是譁然。
可是薛睿這回不等對方抓住他話柄,就又轉向燕帝,忍住一腔憤慨,如實道來:“不論前朝本朝,古往今來為人臣者,才華能力還在其次,最先要有一顆忠心。當日臣弟帶兵攻破安陵,擒拿了亡國之君,這京城內外,唯獨大提點一人前來救駕,雖是勢單力薄,終被臣弟降服,然而論起忠心與勇氣,可歌可敬。她身為一名女子,卻比這世間多數男兒更有擔當。”
“方才寧尚書有一點沒有說錯,此番進京之前,臣弟曾得密報,獲知前朝三百年盛世太平,的確與司天監息息相關。”他沉了一口氣,又提起招安一事:
“臣有言在先,憑藉君上聖賢品德,再加臣三寸不爛之舌,的確是勸服了九成賢士棄暗投明,卻也餘下一成,另臣無可奈何——那司天監的易官們擰成一股,一日不見他們的大提點,便一日不肯歸順。由此可見,要想收服司天監,需要先收服大提點。”
“說來慚愧,當日俘虜大提點之後,臣弟一度試圖勸服她歸順我大燕,可是威逼利誘,她卻不肯就範,若非我告知她大安皇帝受困未死,此時她早已是自盡殉國了。”
薛睿一面唏噓,一面搖頭,看向皇帝的眼神有點羞愧,還有點心虛。
這樣的眼神落在燕帝眼中。就讓他恍然大悟了,心道:難怪這小子先前支支吾吾,原來是還沒搞定人家姑娘,就先自作主張地跑他這兒來請旨說婚了。
燕帝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不過他的重點還是放在了“司天監與太平盛世息息相關”那一句上面,沉吟片刻後,他掃視座下,張口洪聲道:“這等志氣高潔的女子,又有驚世之才,的確殺之可惜。若能歸順我朝。朕必當以禮相待。定不會辱沒於她。”
薛睿垂眸,目中精光一閃。寧尚書如何得知餘舒被他擄去,又如何聽聞司天監隱秘,全是他一手安排。使人挑唆。寧尚書才會當眾對他提出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