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將唇角的血漬拭去,閉眸緩了緩,這口血吐出後腦子的暈眩感倒是減輕了些許。她顧不得多休息片刻,立即回身繼續施針。
施針至尾聲,溫暖手抖得愈發厲害,根本不能再準確的落針。她咬了咬牙,將自身的幾針銀針調整了穴位,大不了再少活一兩個時辰便是。銀針調整後緩了片刻,她已趨萎靡的精神又恢復了幾分,手也已變得勉強能夠控制自如。
她咬牙儘量加快下針的速度,額間汗已浸溼了她的領口衣衫,她卻恍若未覺只全神灌注在手中長短不一的銀針上。
又小半個時辰過去,溫暖手中最後一根銀針落下。她長疏口氣周身似突然脫力般身子一軟伏在君熠寒的身邊,只覺有無邊的黑暗浪潮湧來欲將她襲捲而去。但現在,現在還不能,她現在還不能被這浪潮捲走。要卷,至少也得君熠寒平安無事;要卷,至少也不能讓他親眼看見。
迷迷糊糊中,她似感到身邊人突然側身,隨之一股血腥味襲來。她瞬間睡意全無支起身扶住他,看著泥土上泛黑的血漬道:“你現在感覺如何?有沒有好些?”不枉她施針時臨時採用了針普上難度極高的逆針手法,雖然極為耗神,但效果著實不錯,竟能在她將他體內的毒驅至一處時再逼出了幾分。
他回首眸色極深的看著她,壓抑的語聲重似千均,“你怎能不顧及自己的身子為我施針,我不值得你為我這麼做。”
“是啊,你不值得。”你不值得,還有誰值得?她眼瞼微垂掩住眸中痛楚,唇角帶著絲淡淡疏離的笑,言不由衷道:“可我不想欠你什麼,當初是我對不起你,現在就當做是我補償吧。能起來嗎?我們先看看怎麼出去。”她拿著火摺子站起身將手伸給他。
空氣中死一般的沉靜,他凝眸望著她,火摺子爆出一個噼啪輕響,他終是將手給她,似剛剛令人窒息般的對話根本未曾發生,輕笑道:“有你的妙手回春,當然能起來。”
他接過她手中的火摺子四周照了照,自然而然的牽著她的手道:“走吧,前方應是個秘道。”
她的手在他掌心中微微掙扎,卻被他更緊的握住,他頭也不回的道:“這裡太黑,不牽著你容易摔跤。”末了又補上一句,“你不用拒絕,你我如今也算患難與共,互相照顧是應該的。”
微動的手沒有再掙扎,她任由他牽著她的手,用心的感覺著他掌心傳來的溫度。
她們此前可以藉由他意識不清醒,當作以往的一切從未發生過,拿出彼此的真心珍惜著極為可能是最後時光的分秒。然當他清醒後,他們不得不面對現實。
他以為他那樣傷她之後,她縱是仍愛他卻恨他;
她以為她真如他所言不會被原諒,對她擅自抹去他對她感情之事恨意難平。
他想要挽回她,卻怕她再次受到傷害,事實的真相讓她無法承受;
她想要用盡一切辦法獲得他的原諒,希望他再接受她,可似乎為時已晚,她的生命又在向盡頭狂奔;
他願,待到他將風雨平息後,能將她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她能原諒他,讓他護她一世無憂;
她願,待到她能哪怕有三五年的健康能陪在他的身旁而不是分離在即,他能原諒他,讓她有枝可依;
……
秘道中想著細微的緩慢的腳步聲,在這各自沉浸在思緒中卻又難得的溫馨中漸漸相攜走遠。
時光似靜默不前,又似飛速流逝。當暗門在身前的那一刻,兩人均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誰也沒有動手去開機關,誰也沒有提醒對方。
許久,溫暖胸口驀然一陣氣血洶湧,她將衝至喉頭的腥甜強嚥下去,手從他的掌中滑出來,淡淡道:“開吧。”
君熠寒緩緩收攏空落的掌心,在床邊的第三口磚處暗下,此前進入這秘道走了沒多遠,他便發現這是條逃生的秘道,越往前走那秘道修建的規格套路越是熟悉,他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熠寒,荷兒?”君昊天剛沐完浴換好衣衫來到書房,卻隱約聽見牆片有異響,隨即隱身在暗處看究竟是誰發現了當初他逃出時炸燬的秘道口從裡出來,沒想到竟是他二人。他看著二人情形,急步上前道:“你們受傷了怎麼會從這裡出來?”
相較於君昊天和溫暖的驚訝,君熠寒顯得極為淡定,他道:“此事一言難盡,稍後再細談。得先名太醫為她醫治傷勢。”
“你們先去內室休息,我這就去安排。”他現在的身份,再加之現在的情況,找太醫之後就算將那太醫處理了,也很容易引人懷疑,但此時已顧不得那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