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王爺心緒最為陰鬱之時。
“將她送回去。”他漠然轉身剛抬步欲行,卻覺衣袍一緊,垂眸瞧去才發現袍角被她緊握在手中。他扯了扯沒扯出,再扯了扯還是沒扯出。
白鷹見狀趕緊蹲下身去掰她手指,怕她連昏睡中都能將君熠寒惹惱。畢竟這姑娘他瞧著還是挺順眼的,重要的是她做的藥膳王爺也悉數吃了下去。如此難得的一個心靈手巧的聰慧姑娘,可不能就這麼糊里糊塗被王爺給扔出王府去。
然掰了半晌,白鷹最終挫敗的嘆了口氣站起身,“她的手凍僵了,若是強硬將她的手掰開,怕是會弄傷她。要不……”他看了看君熠寒的袍角。
君熠寒沒有理會他意有所指的眼光,他的視線淡淡落在躺臥在雪地上的溫暖身上,那視線淡而遠,似透過那紛亂的雪花透過她看向了虛空中的某一處。
那日香菱湖畔,她一身大紅嫁衣背對著他面湖而坐,周身被悲傷絕望的氣息籠罩。不言不語分毫不動,宛如一尊石化的雕像般沒有半分生氣可言。他以為她至少會放聲大哭,渲洩心中積壓的情緒,悲傷的難過的痛苦的絕望的……可是她沒有,她就那樣安安靜靜的坐著,安靜到讓他的心開始輕顫開始害怕。
時間緩慢流逝,無盡的煎熬在心中漫延。她坐著,他站著。她眼裡或許是香菱湖裡極具諷刺的並蒂蓮,或許是虛無天際,又或許是……視線被淚水模糊什麼都沒有……可他的眼中,只有她。
孤月懸空,細雪飄零,白鷹來報說收到訊息明月閣被屠,他這才知她竟在一日之間一無所有,這樣的雙重打擊下,讓她如何再支撐下去。他心疼她,卻無法將她擁入懷中好好憐惜。他其實才是在她心上一刀捅的最深的那個人,他已經失去了憐惜她的資格。
好在派去搜尋的人發現了活口,她頗為倚重的弦月經救治後總算醒了過來,在他的人暗中護下終於順利找到她。
她終於恢復了絲生氣,可因久坐雙腿被凍僵想起身卻狼狽跌倒在地,那情形如眼前這姑娘,他想將她抱起讓她安心的倚在他的臂彎間為她擋去一切風雨,可終究,他只能看著她緩了片刻後倔強的起身,瘦弱的雙臂將昏迷的弦月抱起,一步一步的緩慢挪動,於他的視線中消失。
他俯下身將不過片刻周身已覆上層薄雪的溫暖抱起,一如抱著當時他未能抱起的她,將她往懷中收了收,微微傾身為她擋下漫天風雪。
夢境紛繁雜亂,前一刻晴空萬里,暖陽拂面,下一刻就是浮雲無光,飛雪大作。一時如在冰面上赤足而行凍得渾身哆嗦,一時又如置身火海中被熊熊烈焰焚燒,在這冰火交替間還夾雜著豆大冰雹打在身上痛得腦門都跟著疼。
這夢境很虛無飄渺,飄渺到昏睡中的溫暖很清楚的知道這是個夢,但這夢裡的感覺卻極為真實,真實到將她從這夢境中攆出來。
“你終於醒了?把這藥喝了吧。”坐在床邊的青青遞給她碗烏漆麻黑的藥。
溫暖剛醒,腦子還有些懞,她掙扎著坐起身,身上的痛痛得她腦門一抽,終於回了七八分神智,“我病了?”
“嗯,你昨晚高燒不退,管事讓大夫來給你把了脈抓了藥。”
難怪她會忽冷忽熱,溫暖總算明瞭了那夢境中的感覺為何會如此真實。她見青青將藥碗又往她身前遞了遞,順手接過不動聲色的擱一旁問道:“我是怎麼回來的?”她記得她昏過去前好像抓住了誰的衣袍。
“王爺抱你回來的。”青青端起藥碗遞給她,“喝了吧,再不喝就涼了。”
“……”溫暖接過捏著鼻子將藥灌了下去,藥雖苦,心頭卻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是喜?是怒?是怨?她看著空空的碗有些發怔,其實是遺憾吧,遺憾沒能在清醒時再好好感受他懷裡的溫暖。
“現在是什麼時辰?”她望著窗未略顯黯沉的天色問。
“午時。”
竟午時了?午時天色還這麼黯,今日多半又是個大雪的天。
她動作略急的掀被下床,周身的痛霎時傳入每根神經,疼的她倒抽口冷氣。
“你才剛退燒,大夫吩咐你要臥床多休息。”青青伸手輕拽著她胳膊。
“燒退了就沒事了,我還得去給王爺熬藥膳。”
“陳管事說了讓你身體先把身體養好。”
“你看,我真沒事。”溫暖強撐著站起身,笑著對青青道。
“那我陪你去吧,給你當個幫手。”
“你不是還要去洗衣服?”
“陳管事讓我這兩天先照顧你不用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