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室。
段然發現這裡有人來過了,哦,他想起來了,是成慕舟的妹妹前幾年擅闖了玉京王府。段然低頭,發現地上無數碎片,是他昔年的畫作被成羨羽盡數銷燬。
這些畫成慕舟至死都不知情,是段然在成慕舟每次離開後,自己回憶著悄悄畫下的。
這些回憶明明是痛苦的,段然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用筆將它們記住,他明明是恨成慕舟的……就像這地上散落的夜光竹冊,那日段然得了這竹冊寶貝,忙不迭捧至成慕舟面前,她卻說“你這夜光竹冊像極了她們呈給我的選夫名單,要不等你劍法練到超過我的時候,也把你添到這名單上去?”
那一刻段然明明恨她入骨。
或者,又像這籠中死去多年的麒麟獸。
當年,段然得了稀寶麒麟獸,他引成慕舟來看,她卻建議段然將奇獸獻給先帝,她明明知道黑麒麟生而克父,是子欲謀父,取而代之的意思,卻依舊熱情勸段然將麒麟進獻,害得他連貶三級,被父王更加厭惡。
那一刻,段然同樣恨成慕舟入骨,
但是發現昔年這些兩人往來的物件被損毀,回憶被減滅,段然卻突然慌張起來,他像丟了什麼寶貝似的,失魂落魄地在箱子裡東翻西找,最後找出一個小瓶,裡面是成慕舟的些許骨灰。
還好她還在……段然鬆了口氣,將小瓶掛在自己脖子上。
突然他又愣住:自己掛這個女人的骨灰做什麼?
這個女人,她明明在明面上對自己好,暗自卻把他往死裡整。父皇要殺他,成慕舟就來操刀。父皇要監}禁他,她就造出一座玉京王府,還連帶下毒。段然把成慕舟當自己唯一的知心人求助,成慕舟卻只是玩弄他於股掌間……她甚至為了一己私慾,令先帝對段然冷落壓制,生生囚圈在京畿。
段然真後悔在銅官山上說出要娶成慕舟的諾言,她不像別的女人那樣對他溫柔、崇拜、體貼……她只會害他、陰他、整他,心心念念巴不得他死。更可笑的是,從朝堂手段到武功內力,甚至是詩詞歌賦,成慕舟都勝過段然數倍。
他娶誰都不會娶她!
段然突然拔出佩劍,反手就是一招“紫冥斬”,直接劈裂了這間地下室的天頂。在天塌地陷的那一秒,段然及時躍起,飛至院內。
段然在院內舞起劍來,招招劍走偏鋒,無一不陰,無一不歹,招招致人性命。他在地上,牆上,柱上,杆上,甚至屋簷化出道道深口,就像他心中的愛與恨。
恨她愛她,愛恨都極致,兩種都刻到骨子裡,就如同段然後背的刀傷一樣,經年隱隱作痛。
……
段然舞盡了全套的成家劍法,卻依然不能全部發洩,他不知道怎麼抒發心中那種噬骨般的憋悶與輾轉。
朕不知道。
段然忽然望見遠方升起道道灰茫的煙……烽煙升起的方向是皇宮。
敵人們終於攻進來了啊!
“哈哈哈哈——”段然突然放聲大笑:四百年大殷朝就要亡了!亡在他段然手裡!
那又怎麼樣呢?管它亡不亡,管它毀不毀,他段然也是“琉璃萬傾,皆不入眼”。
當年段然攜成慕舟手入密室,給她看滿室的黃金,並且告訴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父皇和他的保護,是沒人敢欺負她的。
成慕舟卻只淡淡笑道:“貝闕珠宮,萬頃琉璃,從來不入我眼。”
呵呵,換來的不過是她這句風淡雲輕的鄙夷和譏嘲。
她不會知道,誰也不會知道,那時候是段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毫無雜念地對女人好。
他拉成慕舟進密室的時候,真的只是一個少年滿心滿意想將全世界都捧給自己想相伴一生的女人。
段然趕回了皇宮,果然已經有很多內侍和宮女帶著包袱往宮外跑。
眾人皆往宮外跑,獨他逆行往宮內行。
有些忠心的侍衛發現他們的皇帝批頭散發,赤腳往深宮走,急忙攔住他,跪下勸道:“陛下,快走吧,再走就來不及了!”
“陛下,快走吧!青山仍在,來日方長,您先避一避,待將軍們平了狄亂再回來吧。”
“陛下,求求您讓微臣們護駕,護你出京暫且避一避吧!”
……
段然點點頭,轉身任由侍衛護駕,口中道:“帶上文淑妃和雲賢妃。”
“諾。”侍衛應聲,又有領頭的侍衛問道:“陛下,御駕往哪個方向避?”
段然不假思索張口,“益州”二字差點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