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洛一身邊,有緣見過荊慕楚,他就像一塊溫潤通透的玉石,極賦靈氣,他撫琴的時候,溫文儒雅,謙謙君子。而韓曄自審,沒有他溫文爾雅的氣質,就不明白,為何安敏和白軒容都覺得自己和荊慕楚相像。
安敏笑著看了韓曄一眼,“荊慕楚是個看上去很溫柔的人,但是柔而不暖,骨子裡透出的東西和你一樣,是孤傲。”
韓曄看著斷絃古琴,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道:“斷絃難續,斯人已逝,我倒看不出你的皇兄是重情之人。”
安敏點了點頭,“皇兄是從青樓將他帶回來的,但他氣質出塵,別有風度,皇兄很喜歡他。”
韓曄牽了牽嘴角,“看看荊慕楚的下場,被你皇兄喜歡,可不是件多好的事。”
“愛之深,恨之切,他是一國之君,他怎麼能容忍出賣和背叛呢?”
韓曄狀似不經意地問她:“我倒好奇,你皇兄如何知道他是哥舒的細作?”
安敏思索了一會兒,“後宮不得干政,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以往皇兄批奏摺時都是他在旁伺候,可能他就是趁此洩露軍情,被皇兄發現了吧。”
韓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在想什麼?”安敏看他半天不出聲,有些奇怪。
韓曄搖頭,看著安敏,“天子近旁,恩威難測,你說我是不是將自己送上了一條不歸路?”
安敏怔愣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該講些什麼安慰他,最後弱弱地問了他一句:“那麼,你有後悔進宮嗎?”
韓曄輕嘆了一口氣,“人總要做出一些並非出自本心但是別無選擇的決定,如果是為了他,我不後悔。”
“你和南彧漓都是至情至性的人。”安敏淺淺一笑,“但其實,皇兄也是。他愛荊慕楚,但同時,他也陷入了絕望。或許,於他而言,你是可以點亮他茫茫灰暗的一抹亮光。”
韓曄眼瞼微垂,“但於我而言,是他熄滅了我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將我帶回最初的混沌與黑暗。”
安敏也嘆了一口氣,“但你要明白,皇兄身為帝王,他的驕傲與權威,不容侵犯”
韓曄無謂地笑笑:“不容侵犯我也冒犯多次了,還能更糟糕嗎?”
安敏突然毫無防備地掀了他背上的披風,將傷痕盡收眼底。韓曄被她突如此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安敏學他的樣子無所謂地一笑,“看看你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場。”
韓曄無奈地一笑,“公主殿下,你好歹也是女兒身,怎麼就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呢?”
安敏放肆一笑,“我倒希望做個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韓曄重新將自己裹進披風裡,無奈地搖了搖頭。
“對了,有件事差點忘了告訴你。”安敏站了起來,“我要去江南了。”
韓曄抬起頭看她,“怎麼這麼突然?”
“其實我磨了皇兄好久,他才答應讓我女扮男裝去江南遊歷一番。”安敏笑得很開心。
“記得你說,你希望去看看江南的小橋流水。”
安敏點頭,“希望可以不虛此行。我不在宮裡,皇兄那裡就沒有人為你周旋了。”
韓曄愣了一下,隨即大笑:“難為你還想著我。”
安敏嚴肅地說:“凡事順著他點兒。還有,皇后雖然表面上溫柔可人,但是內裡絕不是個柔弱的女人,你也要小心。”
韓曄點了點頭,真誠一笑,“有勞記掛。”
安敏離宮是在兩日之後,她穿了男裝出宮,大大方方,絲毫沒有扭捏的女兒姿態。韓曄立在城頭,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無限慨嘆,白軒容對她果然極為寵愛,同樣養在深宮,卻令她擁有令人渴望的自由,天高任鳥飛,但自己已然越來越像一隻金絲雀了,再也飛不出這碩大的樊籠。
回到宮裡,韓曄的心情有些低落,宮人已為他備好了熱水,沐浴一番,或許會精神一些。韓曄沐浴的時候不喜歡人伺候,因此宮人皆都退避三舍。他將整個身子陷在木桶之內,熱氣慢慢氤氳,韓曄未覺渾身舒暢,卻無故更添疲累。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了,韓曄驚得回頭怒道:“誰?不是說過嗎,我沐浴的時候不要進來。”
那人步步逼近,韓曄想要起身,卻驚覺渾身突然軟弱無力,提不起一點勁來。沒有時間思考到底怎麼回事,他在桶中轉過身,看到走進屏風內的是白軒容,倒也在意料之中。
☆、第二十六章
韓曄輕輕出了一口氣,努力提氣道:“你怎麼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