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他”的面部輪廓並不分明,但那聲音,韓曄想起來了,“呼延宛?”
那人從暗夜中走出來,模樣儼然是前幾日來給他送飯的伙伕,呼延宛的確擅長易容。
“絕處逢生?”韓曄抬頭睨了她一眼,“你怎麼跟過來了?”
呼延宛順手扯了臉上一層薄薄的麵皮,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副鑰匙,開啟了囚車上的層層枷鎖。
韓曄倒是沒有出去的想法,他看了呼延宛一眼,“我有傷在身,軍營中又有層層守衛,我走不遠的。”
呼延宛突然脫去了自己的外衣,潔白的內衫上有斑駁的血漬。
韓曄蹙眉看她,“你要幹什麼?”
呼延宛又從懷中掏出了幾片假面,照著韓曄面上傷痕的位置貼在自己的左面頰上,隨即又像韓曄般解散了頭髮,抓得凌亂些,往前蓋住大半的臉頰,“沒有十分也有八分像了吧。雖然身高上差了些,但是還好坐在囚車裡也看不太出來。”
“你想李代桃僵?”韓曄依然蹙著眉,“為什麼?”
呼延宛將韓曄拉下囚車,自己坐了進去,“你有今日,一部分是拜我所賜,你便只當我是為了贖罪吧。”
韓曄看她自己關上了囚車門,又將鐵鏈繞了幾圈,什麼贖罪,韓曄一個字也不信,“是哥舒洛一的命令?”
呼延宛鎖好囚車,看著韓曄淡淡一笑,“你就不能認為是我良心發現,想救你於危難嗎?對我帶著一點感恩之心不好嗎?”
“你答應幫哥舒洛一的條件是什麼?”
呼延宛斂了笑意,神色認真地望著韓曄,“對你做的樁樁件件,我很抱歉,但若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出城的路你比我熟,哥舒洛一雖有勝的把握但還需要你的幫襯。待他君臨天下的那一日,叫他別忘了許我的承諾。”
“與你姐姐有關?”韓曄問她。
呼延宛的笑意有些孤寂,“或許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吧。”
哥舒叫陣多日,白軒容終於在這一日決定應戰。他換下龍袍,穿上金甲,秋日的陽光灑在他盔甲之上,帶著薄薄的涼意,他眉間緊鎖,雙目冷峻,秋意深寒。
哥舒洛一立馬城下,微微仰頭看著白軒容,嘴角牽起一抹冷冷的笑意,“白軒容終於應戰了。”
喬謙雲守在他身旁,出言道:“白軒容沉寂良久終於應戰,會否另有圖謀?”
哥舒洛一神色淡淡的,“無論他有什麼圖謀,姜國一定會是我的囊中之物,至於白軒容,他欠的債,早晚要還。”
喬謙雲知道他想起了荊慕楚,或許只有那樣驚才風逸卻爾雅溫文的人,才配站在哥舒洛一的身旁吧,但那樣的場景再也不復得見了。自荊慕楚去後,哥舒洛一從未在人前流露出絲毫悲傷,他早已習慣隱藏起自己的悲喜,但喬謙雲永遠不會忘記他在帳外窺到的那一眼,那個握著荊慕楚骨灰的哥舒洛一,無力隱藏他的悲哀與孤寂。
“韓曄那兒怎麼樣了?”哥舒洛一問他,右手不自覺得撫上額角那道傷疤。
韓曄從澗水城回來是昨天后半夜的事,一身傷痕,落魄卻並不狼狽。見到哥舒洛一和喬謙雲時,他眼神很平靜,甚至冷靜得有些可怕。韓曄只問了哥舒洛一一句,“南彧漓在哪兒?”
哥舒洛一親自給他一身的傷痕上了藥,“我不知道。”
“他沒死,對不對?”
“我不知道,”哥舒洛一回答得很誠實,“當時,我用槍尖掃向他面門,傷了他的眼睛,但之後卻未在戰場上看到他。”
韓曄緊蹙了眉,“你毀了他眼睛?”
哥舒洛一神色淡然,“我承你一諾,留他性命,但他是姜國兵馬大元帥,我必須保證他不會對我前進的道路構成威脅。”
韓曄明白,於哥舒洛一而言,對南彧漓做到這樣已是他的極限,“你想我怎麼幫你?”
“白軒容誅殺功臣,一定會眾叛親離。這一次,我定要他葬身澗水崖。”韓曄看到了哥舒洛一眼神中的篤定和那一抹狠決,他想成的事,就絕不容有失。
喬謙雲衝著哥舒洛一點了點頭,“韓曄已準備好了,就等著主上的命令。”
哥舒洛一點了點頭,他仰頭看著城樓上,白軒容揚聲道:“哥舒數度來犯,是欺我姜國無人嗎?”
哥舒洛一嘴角一揚,笑意不可捉摸,“你也曾令南彧漓帶兵攻打陳國,出師無名,不過是你想開疆擴土罷了,我們都是一樣。”
白軒容眼神變得凌厲,“你在孤身邊安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