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崇光笑道:“大人所言極是,皇上必然抽京師押運。”
大臣難掩疑惑,“田大人問卑職這些個
問題,卻是依舊未有道明林昌數次請餉之疑。”
田崇光擱下手裡的茶盞,長長出一口氣,
“大人竟還未看明白,此一番,便是調虎離山,掏空京師之計啊!”
那大臣也是自官場混了許多年,稍點既透,“如此,林昌分數次請餉,皇上必將猶豫,可又不會坐視不管,待準了第二次餉銀之後,又不得不再抽兵力押運餉銀,如此反覆,則京師必然空虛。”
田崇光點點頭,“到時候皇城腳下兵力薄弱,何晏復起之事,便多幾分把握。”
那大臣拱手長鞠,“田大人英明。”
田崇光擺擺手,悠然道:“這哪裡是我的主意,我不過是替人傳話罷了。”
後又道一句,
“何晏到底是在朝廷裡混的老官場,不動一兵一卒,便能狠挫他人銳氣,此乃絕妙之計。”
那大臣正想說話,卻又聽得外面悉嗦作響,待小廝輕釦門板,田崇光微微側頭,
“來了?”
窗紙上的剪影低垂著頭,
“回大人,斐清正在前殿候著。”
田崇光道:“我這邊過去。”
言畢,便起身同身側的人拱一拱手,
“斐清來了,恕難奉陪。”
那大臣顧不得回禮,反倒是悚然一驚,上前攔了田崇光的去路道:“斐清?”
田崇光點點頭,“大人覺得這個人如何?”
那大臣心頭一陣迷亂,“這個人…這個人…”
田崇光溫言道:“這個人可是去年一甲的進士,眼下正自翰林院協國子監編修史冊,我想將他要了出來,歸於我兵部。”
大臣登時明白了田崇光的意思,“大人若想魚目混珠,這個人的確是個好人選,只是眼下皇上怕是不會同意斐清入兵部,畢竟是個文官,豈有披甲環銳之理。”
田崇光笑笑,“大人有所不知,文官雖不能上場殺敵,卻是可做督軍隨軍徵行,且大平開朝以來也不是沒有先例,想當初聖禎年間的楊桃,就是個極好的例子,當初楊大學士力擋北夷數萬雄兵,可是一時的佳話吶。”
大臣尋思片刻,後才道:“話雖如此,可卑職還有疑慮。”
田崇光道:“但講無妨。”
那人蹙眉道:“到時候何晏成了斐清,這朝廷上的人,卻也不是瞎子…。”
田崇光哈的一笑,“大人,不過是給皇上尋個臺階下罷了,張冠李戴,總好過死而復生。”
臣子緩聲道:“這人到底是命不該絕,這世上竟有這樣的巧事。“
田崇光拱拱手,不再言語。
接著便推門而出,給那小廝引著去了前殿。
入夜,四處豆濃墨一樣的黑。
斐清實在想不透,這兵部侍郎將自己叫過來所為何事。
坐在屋內等了許久,待道那門板輕響,進來的人神色和溫。
斐清即刻起身,躬身長鞠,“卑職斐清見過田大人。”
田崇光微微抬手,“不必如此客氣。”
後又道:“坐。”
斐清客套兩句,待田崇光坐定了身子後,才臨西落座,
“卻不知田大人此番叫卑職前來,所為何事?”
田崇光盯著那張臉,半晌不語。
元荊五年,殿試時自己是在場的。
當時這人的眉眼,卻是比那絕豔詩詞更惹人耳目,數位大臣自底下竊竊私語,搖頭惋惜,可惜了這斐清的滿腹經綸,生成這個摸樣,若是早兩年,便是文章差點也能欽點狀元,可眼下何晏剛給誅了九族,他這幅長相也便成了禍害。
斐清比何晏矮上不少,小了一圈不止,可偏偏這眼鼻,竟有點那麼個意思,只不過全無何晏的狠辣剛毅,反倒是溫吞淡然的,白水一樣,看上去很是舒適。
殿試的結局卻是出人意料的。
斐清竟進了翰林院,前途大好。
一干臣子的確低估了元荊帝的氣度,他雖狠極了奸黨,卻因愛才而未有殃及池魚。
可這諷刺的是,若是當時元荊能料到有今日,怕是要這個斐清拉出去砍上百遍都不能解恨。
田崇光面無表情,
“之前拜讀過你的文章,實為國之棟樑,此番叫你過來,便是想納你入兵部,為國共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