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地上拉起來,再拍拍身上皺掉的衣服,“回去吧。”
李篆悶悶道:“我想說的話還沒說呢。”
燕昭然本已提步欲走,只好哭笑不得止住動作道:“想說什麼就直說,你拐彎抹角太多,害我真以為你是來安慰我的。”
李篆道:“哦,我也沒想到你這麼不客氣,還真讓我不說話蹲了一下午。”
燕昭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不裝賢淑了?”
李篆道:“我今天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跟你不能講客氣。”
燕昭然道:“不是還欠你頓飯嗎。”
李篆道:“說正事,我本來想問你,皇上是不是已經探過你口風,要讓你做琉國那一戰的主將?”
燕昭然忽覺夜風有些冷。
“沒有。”他生硬道,“這事根本還沒一撇,你亂說什麼。”
李篆道:“你要是不想去,就別和我爭了。我看你也不怎麼想做這個位置。”
燕昭然道:“你想太多了,李篆將軍。你要是有空,可以直接請求皇上任命你做主將,跟我說這些有用?”
李篆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冷冰冰道:“燕將軍,我本來以為你是有苦衷的。但我現在發現,其實你根本就是樂在其中。”
演武坪空空蕩蕩。夕陽的微光灑下,將雪朝郊外氤氳得一片朦朧。
李篆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大步離去。燕昭然站在原地,苦笑都笑不出來,低聲道:“總之,還是多謝你。”
但李篆已經走遠了。
這一天燕昭然覺得說不出的疲憊。回府時天色已晚,他草草吃過飯,走回房間時看見聞蒔正指揮著幾個下人,將幾隻箱子搬進他暫住的房間。
燕昭然看了一會兒,問道:“這是你所有行李?”
聞蒔見他回來,目光也還是淡淡的,道:“只一些衣物和書卷。”
燕昭然問:“這些東西,之前放在哪?”
那幾只箱子被整齊碼在地面上,聞蒔蹲下身開啟其中一隻,道:“就放在風煙霜月樓。”
燕昭然沉默。
聞蒔本已想要拿些衣物出來,整理到房中衣櫃裡,此刻不知為何,又把箱子合上了。站起身來笑道:“怎麼,和你的猜測一樣麼?”
燕昭然看著他的笑,漠然道:“猜什麼?猜你的行李是放在這家青樓還是在那家?”
一時兩人靜默。
燕昭然倚著房門,目光落在地下那幾只箱子上。門外冷風陣陣,吹得他耳上金鈴響個不停。聞蒔莫名有些煩躁,道:“你是不是在心裡說,真想揍我一頓?”
燕昭然搖頭:“沒有,這屋子金貴得很,經不起你打。”
“無妨,白日裡我走了一圈,見你府裡後院挺大的。十年不見,總該讓我看看你武功精進了多少。”
燈火下,聞蒔白衣被染上暖黃,清冷麵容也柔和了些。只有那眼裡墨黑的顏色,怎麼照也照不亮,如兩汪深潭,陷入就是不得超生。
燕昭然收回視線,手輕輕按在腰側劍柄上,道:“那走罷。”
第八章 橘子
燕昭然小時候常常與聞蒔打架。
不,不能說是打架。那通常只是單方面的壓制。
他與聞蒔同是半仙霖川門下,霖川從不偏心,教給他們的多是一模一樣,甚至指點他比指點聞蒔還要多。但聞蒔生父是當年武林第一人,生來天賦就比他高的太多,說是學武如同吃飯一樣簡單都不為過。當年的他,自然是怎麼追都追不上。
平時和聞蒔練習切磋的時候,他總是拼盡全力,而聞蒔遊刃有餘,幾十招之後就能輕鬆勝他。
當時他和聞蒔的功夫就差得太多,後來他十五歲離家出走,只能靠自己揣摩著練武,聞蒔這十年卻還繼續受霖川指點。根本不必動手,誰勝誰負一目瞭然。
今夜這一場架,來的莫名其妙,燕昭然站在後院花徑間拔劍的時候,還覺得有些荒謬。
聞蒔道:“慢吞吞的,不想打?”
燕昭然搖了搖頭。他心中壓抑,可說是這十年來的極限,本就該借劍發洩出來,這場比武縱然懸殊,卻正好是他所願。
只是眼前斯人,恍惚便與十年前重疊,好似回溯舊夢。
燕昭然平平舉劍,道:“師兄,請。”
劍光如雪,斬斷星幕一般落下。
聞蒔隨手一劍,輕飄飄接下,嘴裡道:“這起手式比以前是不錯了些……”
燕昭然不吭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