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顏面來討好過誰?他成親後再未碰過景洵,也算對得起顧盼盼了,孩子的事他雖認定不是景洵所為,卻仍未查出真兇,還顧盼盼一個公道,所以不怪她生怨。然而一想到她任性妄為,行止不成體統,絲毫不肯顧全大局,巖錚也免不了惱火。
更何況,巖錚現在見到她,眼前登時便浮現出景洵胳膊上那一道道血印子,實在觸目驚心。
以往顧盼盼在他眼裡,雖嬌橫了些,但畢竟只是個單純柔弱的千金小姐,專等著人去呵護的。可僅用指甲用牙齒,硬是把個好好的人傷成那樣,不知是多狠的心才做得出的,想到這,巖錚便心有餘悸,有時竟覺得從未認識過她似的。
別無他法,這尉遲府景洵是再也回不得了,只好在那客棧裡暫時安頓下來。
巖錚想來想去,照顧景洵之事,也就莟玉最信得過,可冒然讓她離了府,又會引來旁人猜疑。不得已,只得囑託店家來伺候。那店家亦是這行當的老人了,懂得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以往景洵住在府裡,巖錚也沒覺得什麼,只是理所應當,甚至有時候心氣不順了,見到景洵還會膩煩;如今這人不過跟他隔了幾條街,他卻總覺得哪彆扭,彷彿缺了什麼,連這家也不像個家了,總透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陌生。
當初景洵在府裡養傷的時候,巖錚嫌他之前的屋子太簡陋,又和下人們混在一起,又曬不到太陽,便安排他住進了廂房。
景洵初活轉回來時,他當真不能相信。
他需得時時看著景洵,摸到他的脈搏,探到他的呼吸,聽到他的心跳,才能覺出幾分真實。有時做了噩夢,驚醒後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於是不得不披衣起身,親自往那廂房裡走一遭。他也不必做什麼,只在景洵床邊,握了他溫熱的手,呆坐上那麼一會兒,心便漸漸回了肚子裡了。
可如今景洵已不在府中了。
有時半夜裡驟然醒了,糊塗得厲害的時候,他仍會走到那廂房裡,直至看到空蕩蕩的床鋪,才能反應出景洵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每當這種事發生,第二天他便迫切地想見景洵。
旁的什麼也不用,只見到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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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探望景洵,巖錚都會將屋裡伺候的人支出去。只剩他們兩個的時候,心裡才覺得自在,好像終於鬆了一口氣似的。
有時那下人的活兒才做了一半便離開了,巖錚不得已,只得接過手來。喂景洵吃飯,幫景洵拭手,抑或是替景洵換衣裳,梳頭髮。
初做這些事的時候,他羞得臉都紅了,動作也笨拙得不像樣,總是忍不住皺著眉頭,抬眼去窺測景洵的臉色。所幸景洵神智尚未復原,只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他,也無甚反應。
當年景洵為外人求情,拖累他父親遭貶謫,舉家西遷。雖說此事已過去數年,他待景洵仍是極冷淡。哪怕之後的諸多經歷幾已將那恨意消磨殆盡,可半句好話、一個好臉色也懶得施捨得繃了那麼久,他對景洵的刻薄態度早已成為習慣。
景洵一輩子忙裡忙外地圍著他轉,何曾受過他一丁點兒伺候?若景洵此時早已清醒,殺了他他也拉不下這臉來……
可次數多了,巖錚便也覺不出彆扭了。
看著景洵一勺一勺地、乖乖地吃著他遞到嘴邊的飯,直到碗見了底,他的心口甚至還有幾分莫名的熱乎。之後擰好了帕子,為景洵擦嘴,怕景洵隨著他亂動,他便拿空出的手捧著景洵的臉。一開始他動作急躁,手勁控制不好,景洵嘴邊便會浮出幾道紅印兒,看著又突兀又可憐,他便有些哭笑不得,之後才輕柔起來。
巖錚看得出,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景洵眼中的光彩也一點一點愈見清明。
之前他總是擔心景洵緩不過來,活死人似的過完下輩子,如今看來真是杞人憂天了。他本該放了心,可不知為什麼,反倒愈發惴惴不安起來。
以前不管他做什麼,景洵一如既往,從未生過氣,從未記恨過什麼,更從未主動提出過要離開。而中秋那日,景洵收拾了包袱,卻是一聲不吭地走掉了。他追上去時,景洵那晦暗到沒有一絲神采的表情,他當真歷歷在目。
景洵是生他的氣,對他灰了心了吧?要是他清醒過來,又想走了呢?要是他想起自己曾拿劍那樣指著他,又露出那副表情怎麼辦?
巖錚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卻如何能命令他回心轉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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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薰華被盜一事,巖錚自然是什麼都查不出來的。皇上隔三差五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