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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的,疼得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現在自己是個什麼德行。汙穢發臭,形容枯槁。他本就惹巖錚厭煩,這番樣子出現在巖錚面前,更是火上澆油。一想到這個,他就恨不得立刻死了,皮肉化到地裡,只剩下一堆白骨,好歹不髒了巖錚的眼睛。

突然“鋥”的一聲,一片森涼貼住了他的頸側,只聽巖錚道:“你真當我捨不得殺你嗎?我只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景洵的淚潸然而下,反迎上身來抱住他的劍,啞聲道:“你不要我了,把我趕了出去,這些年,我過的不知是什麼日子,只是沒有一日不盼著能早些死!在延青城裡他們誣我是奸細,偏遇上了你,你只當不認識我,要我爛死在這囚車裡,便也罷了……卻為什麼來送飯給我?”情緒衝撞得他的聲音不穩起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巖錚攥著劍柄的手不可抑制地顫了一下,頭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我,我害怕,不敢吃……”景洵也顧不得別的,只恨不得即刻把胸口劃開,把心裡話倒出來給巖錚看,“我的心本已死透了,怕它再活過來。活過來便又要疼了!……巖錚,你行行好,殺了我吧!”

一切再次歸於寂靜。

良久,尉遲巖錚忽然輕聲道:“你先起來。”聲音已恢復了往時的漠然。

他看景洵沒有動作,便俯身撥開他扒著劍身的雙手,將劍歸了鞘。藉著月色,只見景洵手上、頸上都是血,實在驚心。

“跟我來。”

巖錚不等他回答,大手一撈,半攙半抱地將他扶起,帶他走入夜色中。

第六章

“巖錚,我是犯人……”景洵想掙扎,身上的力氣卻小得可笑。

軍法嚴明,豈能隨意帶走囚犯?若巖錚是想找個清靜地方給他個了斷,大可不必犯這個險,他自己走得了便走,走不了怎麼著也能爬過去。

可巖錚的手臂勒得他骨頭都快碎了,對他的話也不做理會。

火把將夜晚照得明亮了些,巡夜計程車兵結隊走過,見了巖錚便一一行禮,並沒有人上前阻攔。如此一路走到軍營的邊緣,世界再次陷入昏黑和寂靜,充耳竟是潺潺的水聲。景洵估摸

著應該是走到了某條河水或小溪邊。

緊接著他便被丟進了這水裡。

連嗆了幾口水,景洵的腳好不容易著了地,笨拙地撲騰著站直了身子。這水不過到他的腰際,冰冷刺骨,渾身的傷口卻火燒似的疼起來。

景洵茫然地抹了抹臉,抬眼看到巖錚站在岸上望著他。

“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景洵一怔。

“我說過,要你好好活著。”巖錚的聲音毫無波瀾。

景洵垂下眼,看著月光下碎裂開來的水面。

是了。那日大漠之上,臨別的時候巖錚對他說過,要他好好活著,一輩子痛苦自責,至死方休。這句話字字刻在他的腦子裡,折磨了他整整三年。

“你忘了?”

景洵緩緩地搖頭,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巖錚不帶溫度的輕笑傳來,“那就好好活著罷。什麼死啊殺啊的,都無須再提。沒的晦氣,倒礙了你的福壽!”

景洵的指甲陷進掌心裡,整個人像木了一樣,滿身的傷竟也覺不出疼了。只是似有什麼東西從胸口一直望下墜,離了他的身體,再也找不回來了。

***

軍帳裡擺設十分簡樸,僅有一張桌案,一張羊氈矮床,幾盞燭臺,和其他兵器雜物。

景洵坐在低矮的床沿上,赤身裹著巖錚的外衫。

在囚車裡空等的那些天裡,他曾無數次幻想過類似的情景——巖錚來找他,澄清他的身份,帶他離開;如今這一切竟成了真,巖錚不只帶他走,還丟了他的破舊衣裳,把自己的衣服借他穿,將他安置在軍帳裡,給他吃食飲水,出去替他取藥。

景洵卻笑不出來。

從那沁涼的河水裡爬出來也有些時候了,他的手還是不住哆嗦,幾乎捧不住碗。粥飯都是涼的,也絲毫談不上美味,他只管嚼蠟似的往嘴裡灌。

巖錚要他活著。

***

巖錚拿著幾瓶藥回來,掀了帳簾,打眼兒便看到景洵死了似的倒在床上,手中的空碗歪在一邊。

心彷彿狠狠地仄了一下,巖錚丟下藥瓶幾步上前,手指搭上景洵的頸側,又伸手到他鼻下探他的呼吸。片刻後,他深深撥出一口氣,背靠著床癱坐在地上——景洵不過是睡著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