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以禮相待,並非攀權富貴貪生怕死,實乃敬佩小王爺定慧超凡世之人傑。孑然一身尚可挽救大廈於將傾,何不自度?”此言一出,已是真心實意替這少年惋惜。
“可惜,可惜!我久墮於深淵,如魚無水如鳥失翼。滿身業穢舉不勝舉、述不能盡,終難涅槃。”
倪珂言畢復又大笑,繼而投子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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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少林方丈本衍大師的禪房。秋陽晴暖照人,恰如匹匹黃緞。
不見當年那個蜜發碧眸的絕美少年,倒見一個青年。白衣勝雪,黑髮高束,劍眉不畫自黛,星眸湛藍冷冽。一張無喜無憂無表情的臉龐,與先前那不時面盈淺笑的少年相比,另有一番賞心悅目。
“弈棋我非你對手,若是比劍,你卻未必如我。大師身為出家人,想言當言,何須多此一舉。”青年抬眼直視面前的白眉老僧,說話聲也清冷非常。
“季少俠快人快語!”本衍大師示意青年執黑先行,兀自笑道,“那麼依少俠所見,老衲想說什麼?”
“我們二人本欲在大漠終老一生,不再踏入中原一步。若非簡森毒發益頻,絕不會回此是非之地。大師應當知道,在下此行歸還易筋經是假,求少林施於援手解去他身中之毒才是真。”一想到那不知所名不知所來的毒,季米不禁微微皺眉,萬年不變的冷淡面容也泛起細瀾。
“少俠所持的可是那聞於天下的名劍,當吟?”本衍大師不曾接話,轉眸望向了置於案上的黧黑長劍。
“此劍是他甘願拼上性命為我取回,我自當日夜帶於身邊,不會輕易轉交他人。大師若是忌憚當吟,倒也容易。”季米棋思敏捷,落子如飛,面不作色道,“只須答應相救,我便斬下手指留於少林,誓言從此決不仗劍傷人。”
本衍大師只當是年輕人的意氣之言,並不放置心頭。然見眼前的青年形容認真神色坦蕩,竟無半點鬥狠與玩笑之意,不免開口相勸,“少俠劍術超凡拔俗,斬指立誓,豈不可惜。”
“流水高山,互不相負。伯牙尚且絕弦以酬知音,而在下自問劍術遠不比伯牙琴技,有何可惜。”季米頓了頓,淺淺思量少頃,又道,“倘如方丈不肯答應,我們當即離開。”
“這真是少俠所想?”
“不。依我的性子,方丈若是拒絕,即便今日不可全身而退,也定然留你少林一眾屍首。待與簡森了卻殘生,再當自戕相謝。只是這些非他所願,我也僅得作罷。”
“緣起緣滅,浮生易度,生老病死皆無可避免。既然命定之事回天乏術,何不坦然面對,一笑置之。”
“在下生長於大漠,不明中原的風土人情,也不願受教於這些迂酸的儒風佛理。大師請恕在下狂妄:我素來不信天命,唯信自己;不敬鬼神,唯敬‘投我以木’之人。”
“聽聞少俠乃中原人士,卻成長於漠北蠻夷之境。其間可有何不為人知的淵源?”
“想他自小命途多舛,亦不以為意。我若還執泥於前塵舊怨,豈不可笑。”季米落下一子,抬眼正視身前老僧,雙眸好比藍焰凝簇,吐納一如賭咒:“今生債,償則償已;所剩所餘,一筆勾銷。”
“少俠真乃至情至性之人,心無旁騖方才無懈可擊!”本衍大師深舒了一口氣,不由得脫口而嘆,“此晦戾之劍終究尋得了名主,實算武林一大幸事!”
兩兵交鋒,黑子雖然攻勢凌厲,不留退路;到底白子棋高一著,勝負轉眼已見分曉。季米好似全不在意,並不苦思,隨性落子,竟也挽回了幾分頹勢。
“不瞞少俠,老衲依然有心規勸殿下脫離苦海,皈依三寶。”本衍見對方子子磊落,字字坦誠,便也將心中所想全盤托出。
“大師若以解毒為由強加挽留,他定掉頭而去;相反,大師若以少林全寺僧人的性命相商,他是多情之人,或許可試——”近乎透明的薄唇輕啟,露出淡淡一笑,“當然,也僅是‘或許’。何況,雲在青天水在瓶。我想大師心懷慈悲,必不會如此。”
與多年前那盤徒存遺憾的棋局大不相同,本衍只覺如飲甘泉,笑意難掩,“這局棋老衲開得荒唐,便算輸了。”
第 24 章
二十四
1
方丈告訴我說,由龍鬚古檀雕成的木佛少林僅有一尊,已無法為我祛毒。
“若說當今世上的第一解毒高人,怕是非你師叔本末莫屬。那日小王爺造訪敝寺,我正與本末談經論佛。他聽得小王爺前來,竟甩袖而去。眾僧皆出言相留,直言有貴客蒞臨少林問禪,斷不可造次。‘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