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半坼既不是名門淑女更不是貞潔烈婦,該當如何?!你若死了,我就為你披麻戴孝守喪三年,三年後笙歌裳舞,一切如舊!”
“妙極!妙極!”我忍不住撫掌大笑,俄而又嘆出氣來,“若他也如你想的一樣,倒好了。”
半坼見我閉目休息半晌,氣勻了,臉色也漸漸緩了。便說,“你有何想要問的,半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話說得這樣生疏,難道你我二人就不能續一續舊日的情分麼?”我攬她入懷,打趣道,“莫不是還在氣我當年不告而別?”
“不是時候。”她輕輕將我推開,淡淡道,“你現在回來,只怕再也走不了。”
“聖上是何時病的,而那些京官之後如何反應,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將你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事無鉅細皆說於我聽。記得,品階愈高,須想得說得愈加詳盡。”甭看這些京官平日裡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一旦扒光了褲子,全是張嘴兜不住下巴的禽獸。要尋一個聽八卦的地兒,非酒樓茶肆莫屬,然要打探正經訊息,窯姐兒可不輸克格勃。
聽得她緩緩道來,一件一樁那樣詳盡,忽覺心裡有些不忍。“半坼,假使有好的人家……”恰才紅娘湘女悄悄與我說,幾個月前有個京官想要續絃,對那足以將人醉入酩酊的琴音一聞傾心,有意替半坼贖身。卻被一句“不捨與相處多年的姐妹分別”為由,給推脫了。
“半坼已經嫁了。”她好像知道我要說什麼,柳眉微皺,輕輕一言便斷了餘下的話。
稍稍一愣,這個不美的女子,定神看我的情態總是美得如此驚人。我輕咳了幾聲,淡淡一笑道,“你嫁錯人了。”
“娶不娶是他的事,半坼只當自己嫁了。”
“可惜他情有獨鍾,沒這個福分。”搖了搖頭,又咳了幾聲。
“好一個‘情有獨鍾’!”半坼笑意明朗,只道,“可不像你這浪蕩子能說出的話來。”
“方才湘女所言,那個更有可能母儀天下的女人,是誰?”我存心岔開話題,卻被她接下來的一句話驚得險些落下床!
“還能有誰?既是朝中首輔郝閣老的掌上明珠,也是‘笑傾天下’小王爺即將過門的妻子。”
第 28 章
二十八
1
今夜的玉王府,便是將多一個人的玉王府。
新郎一身絕豔的紅綢,面若桃花,猶似少年。眼見堂下高朋滿座,卻遲遲不迎那紅頂轎子入門。
克酈安站於他的身旁,輕聲規勸,“王爺,莫再等了,再等吉時便過了。”
倪珂淡淡地回了身邊人,“故人不在,何來‘吉時’?”
“卑職早幾日潛人往湖州接了老王爺,可老王爺他……有事脫不開身……”
“這門親事本就是他的意思,我知道他不會來。”
“那王爺等的是……”
“我原以為這樣的日子,便只是朋友,也該來討一杯喜酒。”倪珂黯黯一笑,道,“果然還是我……想得多了。”
克酈安心思玲瓏,一向擅於揣摩小王爺的心意。聽他一言,便揚聲讓人迎進了新娘。
興許是久待閨中羞怯得極了,郝閣老的獨女郝玉菡在左右丫鬟的攙扶下,蓮步一移一顫,走得跌跌撞撞。不想腳下不曾踏穩,竟一下伏身栽倒。喜帕也隨之一同掉了地,露出新娘子一張妝扮得一絲不苟的臉。
惋惜、奚落、痛心疾首、幸災樂禍,千人抱千心,卻都難掩其口。一時語聲四起,滿座譁然。誰又能想到,“笑傾天下”小王爺的妻子,居然是個歪鼻斜眼的醜婦!
郝玉菡自小養於深閨,從未出門見人。全然不諳世事的她,哪裡見過這等噪雜不堪的場面!只覺周遭的每一聲笑每一句話都像一口唾沫啐在了自己臉上,竟如同十歲女童一般捶胸頓足,當場伏地大哭。
“你鬧什麼?”倪珂走向她,站在這個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面前。
“我……我要回家。”早聽府裡的丫鬟說自己要嫁的是這世上最標緻的人,新娘子郝玉菡將視線抬起,隔著鳳冠的珠飾,痴痴仰望著自己從未謀面的夫君——雖一步相隔,卻遠甚天邊。
“今日起,玉王府便是你的家,你還要回去哪裡?”
“我……我配不上你……你休了我吧……”新娘子抽抽答答,依舊哭個不止。
周遭的喧雜沸騰不息,彷彿恨不能小王爺當即休妻而去。倪珂無言片刻,忽而將手伸向了身側的克酈安,道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