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大吼,而季米只來得及脫口一個“簡”字,就暈了過去。
“這話卻該在下問十一王子才是。”我將鬥中酒潑於地上,衝其勾唇一笑,“簡某不才,自小便能辨識百毒。此藥名為‘倦鳥歸巢’,本為後宮帝妃爭寵之用。服之令人神思不清昏沉欲睡,藥力極強,能叫人三天三夜不足醒,卻有不易為人察覺的花木之香。十一王子今日下之於酒中,莫非是看上了在下?”
“我且問你,數日前你一夜未回樊涼,到底去了哪裡?作了甚麼?”
我與他對視一眼,用極客氣的口吻道,“這是在下的家事,並無向外人報稟的必要。”
“家事?如今你的家不該是這裡嗎?!樊涼上下人人視你為上賓、待你如至親,你倒始終不肯與我等坦誠相見。”哲巴亥一聲冷笑,“那名喚李相如的漢官說你‘身在樊營心在漢’,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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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李相如,於此恭候十一王子多時了。”哲巴亥被誘至石林,卻瞧見一個樣貌平平的漢人儒生立於一塊斷石之上,說話尖聲細氣,朝他深深作了一揖。
“你認識我?”
“十一王子何等驚世風姿,漢營之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如若來降我朝,想必定能封王拜將,掌一方豐沃水土。”
那漢人儒生的身後軍旗翻湧如潮,兵戈互擊如嘯,哲巴亥見到這等聲勢是又驚又怒,破口大罵道,去你的漢狗!樊人寧死不降!
“王子豪氣沖天,絕非貪生怕死之輩,確是小人唐突了。”李相如哈哈一笑,複道,“王子可知,漠北諸國與我漢境毗鄰百餘十年,雖時有糾紛,大抵還是唇齒相依安於無事。為何而今偏偏樊涼遭致了滅族之災?”
“我如何知道!”哲巴亥嘴上應承,仍是眼觀四方耳聽六路,只想殺出一條血路。
“一切只因我朝的皇帝換了姓氏……”李相如將簡倪二人的過往與朝中太子玉王爭權一事挑詳揀略述於對方,卻猛聽得一聲斷喝,“這與樊涼何干?!”
“……太子的本意只想借北伐收兵權,鞏固其位。在下實是忍不住要替樊涼百姓叩天叫屈,居然只因別國內鬥便陷入了這國破家亡的無妄之災。”一言中的。哲巴亥轉過眼眸,擰起眉頭打量侃侃而談之人。那矮小漢人見其面色漸異,於是面含微笑地躬身抱拳,作下一請,“在下斗膽欲給王子示一條求生之路,王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待哲巴亥下馬上前,又道,“然則比起兵權,太子與玉王更失之不起的卻是‘民心’。自秦皇一統天下,但凡天地更迭改朝換代,前朝遺氏之於當朝皇帝都如喉中魚骨背上芒刺,無有不除之而快者。偏生這前朝太子簡森,恣意灑脫,平和近人,極得民望。無論皇帝還是太子俱是既想殺之後快又怕眾口悠悠,委實左右為難,寢立不安。而今殿下身在樊涼,正是天意所歸。只要王子將他的頭顱送去京師,示誠請和,如此便是讓我朝皇帝的心頭大患不藥而醫。在下敢斷言,樊漢兩國定將一如過往,從此再無兵憂!”
“……你又為何要助樊涼?”
“非也非也,在下忠心事主,言出肺腑卻並非為助樊涼。”李相如又作下一笑道,“如在下先裡所言,王爺與殿下牽絆甚深。王爺雖為不世之才,可終究難忘塵情,不忍對殿下痛下殺手。兵權在握而推諉不決,只怕將因此獲罪於朝廷;再者,縱使狠下心來傾兵壓境,也難免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徒讓朝中太子坐收漁翁之利。在下不過一個百無一用的厲舌小人,直得憑這唯有的本事來助我家主子。”
哲巴亥細想此人所言,明明想出言相駁,可心裡卻越來越忍不住認為它在情在理。矛盾掙扎間,青筋爆額,毛髮倒豎;氣岔難言下,骨骼作響,渾身打顫。
“殿下棄漢投樊,只因鍾情於契同道合的季少俠,絕非出其本意。相識一場,想來王子也深知殿下秉性,一個極為多情之人,若能為季少俠臨陣投敵,又如何不能因顧念王爺的恩情而再次倒戈?王子何不問問,殿下一夜未歸樊涼,去了哪裡,作了甚麼。”李相如輕捋鬍鬚,唇角淺勾,神色超然雲淡,“為保此一人而賠上樊涼十萬百姓的身家性命,在下真要請教王子,可否值得?”
“……便不能將他擒來給你?”哲巴亥猶豫半晌,終於咬了咬唇道,“簡森從未有負於我,要我手起刀落斬下他的頭顱,實在……實在難以辦到……”
“王子七尺英雄,何必與一樹墩小兒為難。”李相如仰天大笑,尖厲之聲十分刺耳。
“可是……若他與季米聯手,何人又能攔得了他?”
李相如從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