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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狄未德說,姒孃的身份是個酒家女,只因不肯賣笑示人,幾乎被店主打死。他一眼見她,便恨不能斷骨結出個金鐘罩、扒皮織成件鐵布衫,以求守著她、護著她、保著她。我聽出一個笑來:嚯,這愛情可夠要人命的!

那個名喚“姒娘”的女人嫋娜入門,手託一盞酒盅與我見禮。豈料剛至身前,步履一滑,便似栽蔥一般衝我而來——出於紳士本能,伸手扶了她一把。動作拿捏得精準到位,既避免了她臉著地的尷尬,也避免了她一頭扎進我的懷裡,招致呼嘯而至傾盆而下的酸風醋雨。

“姒娘見過殿下。”她緩緩起身,笑靨盈盈,“姒娘與殿下,似乎哪裡見過?”

“通常說來,如嫂夫人這般國色傾城的女人,在下定然過目不忘——是故今日當是你我頭一回相見。”我蓋棺定論一笑置之,“這酒過於性烈,想必嫂夫人聞之即醉了。”

“殿下的風采遠甚潘安、衛玠,哪個女子見了不是不飲自醉?”狄未德心無芥蒂地縱聲大笑,“人生至樂之事,不外乎佳人於左,妙友于右!未德今日當真快活!”

平心而論,姒娘是個丹青難畫的美人。可從頭至尾她那西子眉下的楊妃目,時而直來直往大刀闊斧,時而顧左盼右暗送秋波——幸虧我已將臉皮修煉至堅不可摧,才勉強不至被她望穿。潘安、衛玠僅夠神交。我毋庸置疑是很帥的,但還沒狂妄到以為自己是奧蘭多·布魯姆的地步——何況小女孩的審美品味魚龍走馬,精靈王子已經過時了。成為種馬的潛質一應俱有,成為種馬的意志卻蕩然全無。因此一併刪除她灼灼來電的目光,復又視於狄未德,與他“哥倆好來抱壇吹”。

“小弟若再飲一杯,只怕要哭哭啼啼地讓大哥見笑了。”失手碰翻桌上一隻酒盞,搖搖晃晃站起身,“大哥,恕小弟失陪。”

狄未德再是爽朗一笑,“殿下千好百好,獨酒量不好。若說舉杯對飲的暢快,可遠不比那位季姓的小兄弟。”他環顧左右,問道,“不知那小兄弟人在何處?”

只覺一股酒勁衝上了腦頂,如捱了誰一撅頭,幾乎當場跌倒——如今的我縱是瞅見麻雀出雙入對,也覺雙目發黑,心驚肉跳。半坼起身扶我,嗔道,你這身子又沒好利索,這般牛飲宴樂,嫌黃泉不擠地府人少還是怎的?

2

“又是哪個可憐丫頭送的?虧得青滿夜裡做戲、日裡不休地替你繡了一隻‘龍鳳成雙’。”臨窗而坐,一堂風色盡擁我懷。半坼見我手裡隨意捻玩著一隻娟巧的同心結,不由重染一臉愁容。將一隻紋樣精麗的杏紅香囊交給了我,嘆道,“那丫頭自打與你有了肌膚之親便魂不守舍,竟打算籌錢贖身,好隨你遠路天涯。”

“青滿?是那個圓臉總著一身紫衫的?還是那個長臉一笑就月牙眼兒的?”

“是那個翠衣嬌鬢的鵝蛋臉。你若無心,便莫誤了人家……湘女那般……”半坼住了話,淚如凝脂,一陣哽咽。見我面露惆悵,反倒舉帕拭淚,強作一笑,“我倒要問你,方才借醉脫身卻是為何?你怎知那個姒娘來者不善?雖說眉眼輕挑舉止浮浪,或許人家是真看上了你。”

“恰才狄大哥所言你可聽見?”

“聽是聽見了,”為我烹了盞醒酒的濃茶,“卻只聽了個囫圇吞棗,懵懂不清。”

“一言蔽之,便是‘得道多助者天命所歸’……有一八歲男童,偶從母親處得來一冊書卷。書中所記俱是些寡然無趣得要把人悶壞的治國濟人之道。因是亡父噬筆啖墨之作,為嘗其夙心,僅得耐著頭皮強記於心。後來他怕此書引來肘腋之禍,待顛三倒四授於自家兄弟,便將其付之一炬,自此無人能見。”

“莫非……”

我笑著點了點頭,“那個八歲男童,是我。”

“自個兒視那張龍椅為碓搗鑊湯,倒鼓惑別人受刑。你呀——”纖纖玉指點了點我的鼻子,“當真不是東西!”我故作怒態,扯衣拉袖,作勢要抱她上床。半坼半推半迎,咯咯笑道,“我以為你這賴皮,縱是見了神佛也不怕,沒想到竟也懼那肘腋之禍。”

“蟻蚋尚知苟且偷生,當時我年紀雖小,卻未缺筋少弦。既非佛陀能置紅塵於度外,人之將死,總是怕的。”我雖不至於是個傳說,然迷戀畸戀生死戀,拜託一概全免。笑了笑,又道,“這也是為何,無論怎生跋涉,哪怕身至塞外,時感一線遙遙相牽,奈何不得。”

“相似同席共器的嫡親,又如隔山間水的陌路。”半坼輕聲一嘆,“你與小王爺這番藕斷絲纏的緣債,許將至死方休。”

搖頭一記苦笑,又垂目而視指間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