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0部分

李相如起身上前,取信來讀。端的是篇筆觸敷腴,神采昂然的好文章。一勾一劃盡顯蒼勁筆力;一字一句俱言出了仕情已淡,作下了山水之邀。

——歲末見寒,願為授衣;漁舟濁世,避汝煩囂。汜昧死請從,並肩共話翰墨之纖麗,執手同觀穹壤之浩淼。

“若以行文來看,百無一錯。然若論立意,卻無一可取。”李相如心頭一震,嘴上卻淡然說道,“錯在不思進取,錯在患得患失,錯在自憐自傷、長潰不愈。”

倪珂莞爾一笑,岔過話梢,“晌午時分內子哭哭啼啼絮話於我,言下之意是要回門相府央請岳丈助我掌政,我正詫其詞句工整、文藻秀逸不似平日,卻忽而想起府裡還有個三寸不爛的李相如——瞧你一介丈夫君子,卻束手束尾於一個針黹絨繡的婦人身後,莫不惹人笑話?”

“王爺洞若明鏡,什麼也瞞不住。”李相如知小王爺存心調侃,亦是朗聲笑起。少頃,又跪地正顏道,“王爺若真打算急流勇退,放手不爭這寶璽帝冕,相如自當生死相隨。只不過殿下既在少林相助太子,堪比螳臂當車,勝算了了。倘使受迫回京,便是龍入尺澤,英雄末路。縱然浪萍不羈如殿下,到底血肉之軀。應付得了嶽撼山崩,卻未必應付得了閱盡世故老謀深算的玉王爺。廢太子尚且步步針氈,若為廢帝豈有生路——”

“李相如啊李相如,你可當真是深諳‘捕蛇七寸’之道……”

李相如聞此一言,已是心身俱凜,以頭抵地,愧不敢言。

“我本想答允汜哥兒,就隨他試上一試,常伴於修竹古柏,孜樂於詩酒耕釣,閒灑度此餘生……”倪珂一邊搖頭輕嘆一邊微微笑起,咳了幾聲,復又闔眸入定。“可惜,興許就有這般愚人知而故犯,偏要自投羅網……”

你既言我為艄公,便也不差這飛蛾趨火,最後渡你一回。

第 57 章 侑觴醒中醉,不勸斷鴻歸(下)

五十七

侑觴醒中醉,不勸斷鴻歸(下)

1

正逢漠北諸國以達佤國為首派使遞來降表,更獻上了羌人馳名四海的千里馬與寶雕弓。費鐸、沁姬及一眾臣子端坐於校場高臺,賞觀軍中士兵策馬開弓。羌人的戰馬性烈難馴,而那金漆寶弓筋弦緊繃,極難後拉滿弦,射程之遠亦是遠非漢人的弦木弓可及。眾兵將莫說發矢中的,不被烈馬甩落在地頭破血流已是萬幸。

卻見一個白甲紅氅士兵,於數百玄色甲冑中揚塵疾馳,不僅將胯''下烈馬馴得服服帖帖,更是搭弓開射,列無虛發,引得在列文臣武將齊聲叫好。因費鐸兵困嵩山而憂恙不已的費帝也不由面露賞讚,開口便問,“那紅氅士兵是為何人?好俊的馬上功夫!”

那士兵受了皇帝召喚,駐韁下馬,趨前跪於帝后二人面前。抬手摘下蓋住大半張臉的纓盔,竟露出一張玉容一肩銀髮。藉著鎧甲幫村,憔瘦病態之氣一掃而光,何其奪人眼目。

“珂兒這身戎甲裝束,倒更似朕的一位故交了。”費帝枯皺的臉上閃過一絲欣然之色,全未注意到身旁的美人不自覺地打了個顫,瑟瑟寒風之間,竟有香汗淌落額頭。

“珂兒,你若身子未好,何不速速請退,皇上定不怪你。”

“倪愛卿,陛下還未開口,哪裡有你說話的地方。”沁姬舉帕輕拭額角,以森冷目光瞟過倪尚卿,卻是笑靨嫣然。費帝微一點頭,朝身側之人投去不滿的一眼,倪尚卿只得闔齒不語,訕訕退下。

“倪愛卿久未回朝,一張口便是求我準你離此宦海沉浮,潛心靜養于山林娛老,也是護犢情深,愛子心切……”想到那犯上作亂的不肖子,費帝不免又恨又痛,輕輕吁嘆後脫口追問,“這羌人的寶弓少說也有百斤,珂兒你這身子……如何開得了弓?”

“搭箭、御馬,在巧,不在力。何況——”倪珂抬眼正視身前的費帝,卻看似不經意間以眼梢輕輕瞟過沁姬,陳詞之間刻意指鹿為馬,“達佤王所獻的這些馬駒早已血種摻雜,失其烈性。而臣侄親征塞外,知這羌人的寶雕弓,弓身皆飾犀角玳瑁,鮮用金銀珠玉裝綴,只怕是達佤王以劣弓充好,有心欺瞞,辱我國威。莫說臣侄這般身強力壯的男兒,便是弱質纖纖如皇后娘娘,要以此弓一箭中的也是輕而易舉。”

一個每日送藥似是竭力在說自己兒子要死了,一個卻跨馬開弓於大庭廣眾下出面否認,再耳聾目鈍之人也琢磨出來,父子二人怕已反目。禮部尚書蔡念同心道:當爹的喜怒無形,做兒子的更是詭譎難測,也不知今日這一出,爺兒倆葫蘆裡各賣的什麼藥。幸而自己從聽信於街頭巷尾那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