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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的露氣打溼。那些露水太涼了。

“天氣暖了,聖上的病也一日好過一日。昨兒竟上朝了。”御林兵士輪流把守著苦淨寺,明裡行得侍衛之意,實則與軟禁全然無差。她便如百靈報春一般,將山下的道聽途說轉述於他。

“聖上洪福齊天,那是自然的。”

“待王爺養好身子迴歸京裡,實要叫那些只會溜鬚拍馬、落井下石的君子、碩儒好好看看!”

“賞有松檜飲有茗,若真能在此終老一生,”白髮青年目視窗外,心平氣和地笑出月色波光,“何嘗不似雲歸巫山塵歸土,倒也幸得很了。”

李夏沒有說出在京裡遇見克酈安的事情。裴少頡欺人太甚,派兵強佔了玉王府的別院,將府中僕從攆打出門。說是讓於自己的好兄弟,可那人竟是背主求榮後失蹤多日的克酈安。師出佛門的克公子自己不好女色不飲酒,卻總能為裴尚書尋得最美豔的歌姬與最甘洌的美酒。二人一丘之貉一拍即合。

“你這又怒又羞的樣子,實在叫我愛得癲狂。”持一把翡翠桃花扇的克酈安攔下疾步欲走的李夏,出手封住她的穴道。俊美臉龐逼近少女的粉嫩桃腮,伸手在少女的肩頭腰際來回遊弋。“沾花弄柳搏粉頭,簡森擅長的不也是這些麼?”

“呸!”再顧不得女兒家的禮儀教條,瞪圓了眼兒啐道:“畜生不如的東西,你也配與殿下相提並論?!”

克酈安對開口相喚的裴少頡應了一聲,手自她身子上挪開,又在她頰上擰了一把,方才意猶未盡地含笑而去。她聽見紫袍金冠的尚書郎一聲鄙夷的冷笑,“你這人當真賤得極了,我至今不知為何那聰明一世的小王爺竟曾留你於身邊”。 而那個錦衣玉帶的青年,眯起桃花眼,湊過一張堆滿笑容的臉去討打。他們的友誼看上去既古怪又噁心。於原地動彈不得的李夏看著二人勾勾搭搭狎暱而行的背影,終究泣不成聲。

2

自春雷過後的第一滴雨落下,夏之將至便愈發落得勤勉。

前塵往事盡付諸東流,終日對著一張草案一疊白箋,誦經,打坐,謄抄佛經。小王爺的一筆行書險峻流放自成一家,一勾一挑都兼勁並媚足見功夫。偶見日麗天晴而興致也好,或於濃淡相宜的水色山光間一彈古琴,或與苦淨寺的方丈玄恩大師對弈一盤。雖說身子依然清削單薄,可氣色終究好出許多,不再是病病懨懨的蒼白如紙,反而呈現出一種如瓷類玉的光澤。李夏不止一次感嘆也許正是長眠於帝陵山的大長公主亡靈庇佑,倪珂則一再不置可否地一笑了之。

她不知道白髮青年依然夜夜被噩魘驚醒,夜夜在款款飄拂的黃幔下焚香長跪。

溘然老至,病葉辭柯。弟子弒母求存,應得此報。

簷前小雨溶溶不停,幾許鳥啼蟲吟。倪珂幾乎每日都會憑窗遠眺一箔雨簾,目不旁視且若有所思。有時一看便是一兩個時辰,眉顰悽然而又面蘊一種捉摸不透的淡淡笑容。像一尊神。少女的活潑天性讓李夏不明白這雨到底有什麼好看的,更不明白小王爺眉間的悲傷從何而來。弓下腰煨火焙茶,說,“王爺,今年開春雨就未歇過,各地都是如此。許是豐收祥瑞之兆呢。”

“這點心是相如先生讓屬下捎給王爺的。”廟裡的清茶淡齋對胡安這般“食必肉、飲必酒”的漢子而言,簡直堪比受刑。可他還是執意上得山去。輕裝布囊出門前,胡安向李相如問出了心頭不解,為何偏偏將年輕當用之人遣散,而將年邁無用之人留予王府呢?

“這也是王爺的意思。那些勇夫壯漢,離府後謀求生路自然不難;但那些老弱婦孺,若將他們遣散離府,則何以謀生。”李相如突然大聲笑了起來,彷彿全然忘卻了近些日子玉王府遭遇的諸多不順,只說,“這局以天下為注的棋,王爺絕不會輸。”

開啟食盒一看,是一種江南特有的點心。外看堅如石塊,中心卻都是空的。倪珂自小茹素,食飲極為清談,見點心油膩,便對胡安笑了笑,你去將這點心分給寺裡的師父罷。

這天過去的一個月後,李夏帶來這樣一個訊息:黃河潰堤了。黃河流域洪澇頻生司空見慣,真正讓這場災難無可挽回的不是比往年更多的雨水與天氣漸暖後不斷消融的冰雪,而是沿河的百姓早已深信耗費巨貲築好的堤壩可以佑護自己平安。她告訴倪珂,那些無處可棲的災民絕望之餘竟蜂擁至京裡來告御狀。

告誰?

告誰的都有,告修提築壩的河工,告當地的郡守縣令,告工部尚書裴少頡,最荒唐可笑的是有個瞎眼的老婦居然打算狀告太子。少女舌伶口俐,權把這些見聞當一個笑話來說,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