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任務更加實際。民眾意志消沉,執政官盡其所能地加固或重建了費扎那的城牆和防禦工事。跟這座充滿反抗精神的危險城邦打了多年交道,執政官覺得自己可以暫時應付令人灰心喪氣的沮喪情緒。駐紮在城堡新側殿的穆瓦迪人並不擅長築牆——誰能指望沙漠武士幹這種事?——但他們拿了不少佣金,所以執政官讓他們幹起活來一點都不覺得內疚。
費扎那的各種事態幾乎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注意到去年冬天宗教宣傳單貼得滿城都是。執政官料想是新國王為了安撫卡塔達的瓦祭,為他們多留出一些空間,這個訊號很快叉傳到了國王的其他城邦。於是,執政官對妓女的整治比以往重了一點,幾家賈德酒館被迫關張。執政官用收繳到的罰沒品,悄悄擴充了自己的窖藏。這些行動都很平常,只是年景不同以往。
金達斯人受到了更為激烈的辱罵責難,對此,執政官倒不以為意。他不喜歡金達斯人。那些傢伙總有一種氣派——就連女人也是,似乎瞭解他不知道的東西。世界的秘密。未來就繪製在他們遊弋的雙月之中。這讓執政官很不舒服。既然瓦祭們決定在講道時加強對金達斯人的抨擊,那顯然是得到了國王的贊同或默許。執政官不想插手干預。
他今年有更頭疼的事睛要操心。
費扎那加固城牆,增加穆瓦迪駐軍,可不光是為了讓士兵們忙活起來。幾個月來北方暗流湧動,未來不管是否在金達斯雙月中繪就,都顯然不會趨向光明。
即便如此,天性極度謹慎的執政官也不太願意相信,瓦雷多的拉米羅王會蠢到揮師南下,在遠離本土的地方佈置圍城。費扎那每年兩次向瓦雷多納貢,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和王國的穩固冒險,去征討一座已經在為自己填滿金庫的城邦。放下旁的不談,單說瓦雷多軍隊越過塔戈拉地區,就意味著後方極大空虛,把破綻賣給賈洛納和魯恩達。
另一方面,跟所有人一樣,執政官也聽說了賈德大軍在巴提亞拉集結、準備春天起航征伐阿姆茲和索里亞的訊息。
費扎那的執政官心知,那會樹立極壞的榜樣。
春季到來,塔瓦雷斯河漲了水,但很快退去,沒有造成洪災。各處神廟都舉辦了向亞夏和真主的神聖星辰謝恩的儀式。被河水滋養的田野得以翻耕、播種,盛開的花朵點綴著費扎那的公園和城外郊野;櫻桃和執政官特別喜歡的甜瓜出現在市集中,也擺上了他的餐桌。
訊息從塔戈拉對面傳來,據說三位賈德國王在卡卡西亞舉行了—次會談。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那都不是好事。執政官將訊息傳向卡塔達,後續情報幾乎立即傳來:集會以暴力收場,有人試圖行刺瓦雷多的國王或是王后,又或是統帥。
來自北方的訊息很少清晰明確,有時幾乎毫無用處,這次也不例外。執政官不知道受傷或死亡的是誰——倘若此事當真——也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但事關重大,他還是把訊息傳了出去。
執政官很快接到卡塔達的迴音:繼續加固城牆,儲備水和食物,確保瓦祭們心情愉快、穆瓦迪人軍紀優良;在塔戈拉布設哨兵;以亞夏和王國之名,時刻保持警惕。
種種指示都無法讓人放心。在這座氣氛愈發緊張的城市中,他有條不紊地完成了所有任務。執政官發現自己沒法好好享用今早的甜瓜,連腸胃似乎也在跟他作對。
緊接著,那個孩子死在了製革廠裡。
就在同一天,瓦雷多軍隊出現的訊息也傳了回來。在塔戈拉地區以南,阿拉桑境內,瓦雷多的旗幟獵獵飄揚。
一支軍隊。規模很大的軍隊,以疾風驟雨之勢撲襲而來。數百年來,賈德騎兵第一次衝向他的城堡。愚蠢,執政官激動地想,徹頭徹尾的愚蠢!拉米羅王在幹什麼?
如果世間諸王都陷入瘋狂,一名勤勉、審慎的公僕又該怎麼辦呢?
就在同一天,他的人民也發了瘋。
有時,相距千里的不同地點發生的孤立事件,卻會吐露出同一種聲音,表達出入心的變化——世界將要朝向光明或是黑暗的轉變。多年以後,人們仍會記得發生在索蘭尼卡和費扎那的金達斯族大屠殺,二者相隔不到半年。一樁是閒到發狂的賈德軍隊所為,另一樁則出自怕得發瘋的亞夏市民。最終的效果卻沒有兩樣。
在費扎那,屠殺始自一個孩子的熱病。那是一名製革工的女兒,伊本·夏普爾家的人,是年春天她感染了熱疫。這些窮苦勞工住在離河最近的地方,每到漲水季節,經常會有疫病流行,特別是在兒童和老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