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善意和智慧。
你可以在埃斯普拉納、在阿拉桑創造一個世界,一個由兩者——倘若你敢於夢想,甚至是三者——組成的世界。太陽、星辰和雙月。
但你又可能會想起奧韋拉村,想起城壕之日。你會看到穆瓦迪人的目光,或是駐足街角,聽到瓦祭詛咒邪惡的金達斯巫師本·雅夫蘭,要他去死,說他從亞夏母親手中搶奪嬰兒,飲其血食其肉。
就連太陽也會落下,尊敬的女士。
羅德里格這樣說過。
賈罕娜從沒見過像他那樣的人。哦,此話並不確切。還有另一個人,在去年夏天同一個可怕的日子裡與她相遇。他們就像一枚閃亮的金幣的兩面,兩個人,兩個面,圖案各異,價值相同。
這是真的嗎?抑或只是聽起來像真的,正如胡薩里嘲笑的那些浮華學者所說的話:泛泛之談,沒有實際意義。
她不知道答案。賈罕娜想念努那婭和費扎那城外的那些女人。她想念家中屬於自己的房間,也想念母親。
但她最想的還是父親。她知道,伊沙克看到她今天的成就肯定會很高興,但父親永遠不會再看到她,不會看到任何東西了,而對他下毒手的人也死了。阿馬爾·伊本·哈蘭殺了他,又為他寫了悼詩;賈罕娜在今天舉行晚宴的宮殿裡,在那溪水潺潺的房間中,聽到那首輓歌時,幾乎又流下眼淚。
無論你多麼努力,仍然有很多事一輩子都無法找到答案,這實在讓人難受。
賈罕娜站在很少用到的穿衣鏡前,戴上馬祖送來的珠寶,久久地凝視自己。
她最終聽到音樂從屋外傳來,越來越近,敲門聲隨即在樓下響起。她聽到維拉茲前去應門。馬祖給她派了一支護衛隊,聽起來像是管絃樂隊。看來賈罕娜昨晚讓他感到內疚了。對此她應該覺得好笑才對。醫師又靜立片刻,端詳鏡中自己的影像。
她看上去不像隨軍醫師,更像是個女人——算不上青春洋溢,但也不老,顴骨相當漂亮,藍眼睛周圍塗了眼影,耳朵和脖子上戴著馬祖送的天青石,儼然一位宮廷貴婦,正要去參加王侯將相濟濟一堂的盛大晚宴。
看著鏡中的人影,賈罕娜略微聳了聳肩。至少,她還認得這個動作。
那張面具,她的狂歡節裝扮,就放在鏡子旁的桌几上。它是為明天準備的。今晚在巴蒂爾王的宮殿中,無論形象發生多大改變,所有人也都知道她是賈罕娜醫師。
第十三章
“你滿意嗎?”拉寇薩國王打破愜意的沉寂,詢問宰相。
馬祖·本·雅夫蘭靠在軟墊間,抬頭看了一眼:“這話應該由我來問。”他說。
巴蒂爾坐在寬大的矮椅中,面露微笑。“我很容易滿足,”他低語道,“我喜歡今天的食物和賓客。音樂美妙絕倫,特別是蘆笛。你從羅尼札請來的新樂師可是個大發現,咱們給他的報酬豐厚嗎?”
“可以說極為豐厚。還有其他人想請他。”
國王從杯中抿了口酒,又舉到最近的燭火旁邊,若有所思地端詳著。甜酒顏色蒼白:如星光,似白月,彷彿北方女孩。他略加思索,希望想出個更新穎的意象,但沒成功。夜很深了。“你覺得今晚的詩歌如何?”
詩歌是今天的關鍵話題。
宰相沒有馬上作答。他倆又是單獨待在國王的房間。本·雅夫蘭忽然想到,這些年來他們到底有多少次,在一天結束時如這般對坐談心。
巴蒂爾的第二任妻子在六年前給他生第三個兒子時謝世。國王沒有再娶。他有幾名繼承人,而且尚未出現任何重要的政治利益,足以促成顯而易見的聯姻。有時地位穩固的國王保持單身狀態對政局有益,會有人提出邀約,各項談判則將持續很長時間。現下至少有三個國家的統治者有理由相信,他們的女兒有朝一日會成為阿拉桑最富庶的拉寇薩城的王后。
“那您覺得今晚的詩歌如何呢,陛下?”
宰相很少以反問來規避問題。巴蒂爾揚起一側眉毛,“你在我面前還有什麼可小心的,老朋友?”
馬祖搖搖頭,“不是小心,而是不敢確定。我也許……被自己對詩歌的熱切期望所誤導了。”
“這基本回答了我的問題。”
馬祖微微一笑,“我知道。”
國王往後一靠,把腳擱在心愛的腳凳上,將酒杯放在椅子寬大的扶手上。
“我覺得如何?我覺得大多數詩歌都很平庸,不過是司空見慣的意象。我還覺得,”他頓了頓,“咱們的朋友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