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然巨響突然從街對面傳來,一棟房子整個坍塌,火星四下飛濺,烈焰猛然噴出。眾人都覺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那邊!”賈罕娜叫道。
阿爾瓦看到她手指的方向,隨即揮舞長劍,帶領眾人朝那邊移動。他們穿過滾滾濃煙和熱浪,穿過奔跑的金達斯人和後面的追兵,硬是在洶湧人潮中擠出條路來。
賈罕娜不斷指引方向。一次,兩次,三次。他們最終來到城區另一側的某個地方,拐進一條死巷,盡頭就是城牆。
阿爾瓦回頭望去。後面黑煙翻滾,除了他們再沒別人跟來。鮮血模煳了他的視線。阿爾瓦估計那不是自己的血。年輕人抬起胳膊把它抹掉。
羅德里格就站在旁邊,呼吸雖快,但和往常一樣安穩。瓦雷多隊長用敏銳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幹得漂亮,”他平靜地說,“我也不可能幹得更好了。這是真話,不是奉承。”
“我也不行,”伊本·哈蘭從後面趕了上來,“我知道你是個戰士,但沒想到你如此優秀。還請你原諒。”
“我沒那麼強。”阿爾瓦喘息著說,但他的聲音很低,估計兩位頭領都沒聽到。熾烈的怒火退去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把多少受驚的平民送上天國。他看了眼手中的長劍,那上面凝結了一層血汙。
這裡安靜了許多。他們聽到不遠處傳來新的聲響,跟方才有所不同。穆瓦迪人趕到了。他們並不在乎被屠殺的金達斯平民,但會冷酷無情地鎮壓暴亂。火勢必須得到控制,要不然費扎那城就得指望賈德軍隊大發慈悲了。
但我就是個賈德人,阿爾瓦心想。他跪下身子,在牆角的一叢野草上擦拭滑膩膩的長劍。這對我們來說應該是件好事。
但他完全沒有那種感覺。阿爾瓦站起身,還劍入鞘,看了看其他人。小娃娃已經安靜下來,正摟著賈罕娜母親的脖子。老婦人把孩子一路抱過來。小女孩站在旁邊,臉色煞白,眼睛還是瞪得老大,仍舊沒有淚水。賈罕娜的父親面容冷峻,沉默不語,一隻手扶在胡薩里肩頭。
有個人在哭,是胡薩里。
阿爾瓦覺得心如刀絞,為朋友感到難過。這是胡薩里的故鄉,那些瘋狂的人中,肯定很多他都認識。絲綢商人也許剛剛殺死了幾個與自己相識多年的同胞。阿爾瓦張開嘴,但又很快閉上。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可說的。有些地方,詞語根本無法企及。至少不是他知道的詞語。
賈罕娜跪在地上,扒拉著牆上的一塊石頭。石頭被扯脫。醫師剛探進手去,就被一隻匆匆爬走的蠍子嚇得咒罵了一聲。她最終掏出鑰匙,站起身來。
“這邊來。”她沿城牆跑了幾步,來到一叢黑莓前,矮身鑽到後面,再跪在地上,把鑰匙插進去用力一拉。
一小截低處的城牆向外開啟。鉸鏈的結構可謂巧奪天工,不過他們沒時間欣賞讚嘆。
“這就是,”艾蓮說,“你的朋友告訴你的出路之一嗎?”
賈罕娜看了母親一眼,“你怎麼認識她們的?”
艾蓮面色一苦,“她們警告過我,可是我們耽誤了太長時間。”
“那現在就不能再浪費了,”阿馬爾·伊本·哈蘭說,“快走。”
“我先走,”阿爾瓦說,“等我的訊號。”誰知道城外的黑暗中藏著什麼東西?不管是什麼,阿爾瓦都準備第—個面對。
“裡面還有把鑰匙,”賈罕娜道,“你得用它把外面的暗門開啟。”
阿爾瓦鑽到灌木叢後面,爬進從厚實城牆中掏出的地道。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摸到了第二把鑰匙和鎖孔。阿爾瓦擰動鑰匙,用力一推。外牆的暗門徐徐開啟,他爬了出去,觸到一片草地。阿爾瓦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同時把長劍抄在手中。
放眼望去,只有沉沉暮色、河邊的潮溼泥土、初升的滿天星辰和一輪白月。前方的河水泛著漣漪,反射出蒼白月色。
“來吧!”阿爾瓦衝地道叫著。
其他人魚貫爬過地道。他幫助眾人鑽出洞口,來到城牆和黑水之間的空地。羅德里格最後一個出來,隨手把鑰匙扔到裡面,將暗門關好。
他們立即過了河,會水的幫著不會游泳的幾個。早春時節,河水很涼。他們趁夜色爬到對岸。阿爾瓦往高高的青草和蘆葦間一躺,深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覺得臉上火辣辣地刺痛,似乎有些燒傷。
他忽然覺得周圍有點動靜,便緩緩站起身來。羅德里格往前緊走幾步,瞪視著前方的黑暗,同時亮出長劍。
“誰在那邊?”瓦雷多隊長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