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深恐突生變故,心臟跳得怦怦直響。他跟著羅德里格來到馬隊側翼。
“菜恩生在山脈西麓的—個小村裡,”隊長隨意說道,“至少他這麼聲稱。但我跟他講,這純屬扯淡。他是沼澤裡的臭鳥蛋孵出來的,剛出生就跟現在—樣鋥光瓦亮。”
阿爾瓦緊張地要死,哪裡還敢大笑,只是勉強擠出一絲膽怯的笑容。這是他頭一回跟羅德里格爵士獨處。遭到誣衊的菜恩·努涅斯正在前方帶隊,仍舊呼喝著各種命令。他們很快就要開始午間休整了。
隊長繼續用溫和的聲音說:“我聽說很久以前有個阿拉桑人,不敢離開哈里發的宴會桌去撒尿。他忍了很長時間,結果還沒等到甜點上桌,就憋破尿泡一命嗚呼了。”
“這我相信。”阿爾瓦真心實意地說。
“早上你應該怎麼做才對”隊長問。他的語氣有所改變,但只是…點點。
自離開葉斯特倫的高牆起,阿爾瓦就一直在想這件事。他細聲細氣地說:“我應該清清嗓子,或是咳嗽一聲。”
羅德里格·貝爾蒙特點點頭,“吹吹口哨,唱唱歌,往輪子上吐口痰。隨便怎麼做,只要讓我們知道你在那兒。但你為何沒這麼幹?”
對於這個問題,沒有什麼機巧的答案。所以他實話實說:“我有點害怕。我始終不敢相信您竟然允許我參加這次任務。我只是不想引人注意。”
隊長又點點頭,轉開目光,越過阿爾瓦,望向連綿起伏的山巒和西方茂密的松林。那雙澄明的灰眸隨即又是一轉,阿爾瓦發現自己被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住。“好吧。第一,我為自己的隊伍選人,哪怕只是一次短程旅行,都不會犯任何錯誤。如果人員清單中有你的名字,那自然是有原因的。但我不希望手下磨磨嘰嘰。明白嗎?”
阿爾瓦使勁點點頭。他深吸口氣,又慢慢吐出。在他開口前,隊長續道:“第二,說說看,我為什麼要把你從貨車後面叫出來?我給你樹了個敵人——瓦雷多的二號人物。這可算不上寬宏雅量。但我為何要這麼幹呢?”
阿爾瓦轉頭直視前方,仔細思考了一段時間。雖說他自己沒意識到,但其實臉上已掛上了那種常令家人深感憂慮的表情。阿爾瓦的思緒有時會把他引向意想不到的危機,眼下便是如此。他瞟了羅德里格爵士一眼,又異常謹慎地轉開目光。
“快說!”隊長厲聲道。
阿爾瓦突然希望自己還留在農莊,跟父親和那些佃戶種植稻穀,等待某位姐妹從家裡帶來啤酒、乳酪、麵包和各種閒話。阿爾瓦嚥了口唾沫。他可能很快就要被趕回去了,但從沒有人說伯裡諾·德達蒙的兒子是個懦夫,或是羞澀到不敢表達想法。
“您考慮的不是我,”他用盡可能堅定的語氣說,沒必要表現得像個瑟縮的小娃娃,“您把我揪上臺面,擋在岡薩雷斯伯爵和您的家人之間。我本人可能不值一提,但我父親小有名氣,而且統帥現在知道今早發生的插曲都被我看在眼裡。我是您妻子和孩子們的擋箭牌。”
他說完這話緊閉雙眼,等到睜開時卻見羅德里格·貝爾蒙特正衝自己微笑。真是不可思議,隊長似乎沒有生氣。“我說過了,我讓你在這次任務中鍛鍊是有原因的。我不介意身邊多個聰明人,阿爾瓦。不過要記住,千萬別聰明過頭。你真有可能猜對了,我也許正是個徹頭徹尾的自私鬼。如果我的家人受到威脅,我就有利用別人的可能。我給你樹了一個潛在的敵人,甚至令你的生命受到某種程度的威脅。一名首領對他的部下幹出這種事可不大光彩,你說對嗎?”
阿爾瓦心裡明白,這又是一次考驗。父親曾多次提起,如果他少動一點腦子,再少說那麼多廢話,就能混得更好。可如今是羅德里格·貝爾蒙特爵士本人提出問題要他思考。阿爾瓦估摸著自己可以岔開話題,也許隊長就想讓他這麼做。但此時此刻,他已起程出發,穿越松木叢生的維格斯山脈,同羅德里格爵士並肩馳向阿拉桑。而且隊長剛剛說過,他在這支隊伍中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們不會把他趕回家。阿爾瓦·德伯裡諾根深蒂固的秉性似乎隨時準備捲土重來。
他說:“這件事幹得是否光彩?如果您想聽真話,大人,我得說,這的確算不得體面。在戰爭中,一名隊長想讓手下幹什麼都理所應當,但若是私人恩怨,我就不知道對不對了。”
有那麼一會兒,他以為自己過火了。不過羅德里格爵士又笑了笑,灰眸中透出饒有興致的目光。隊長抬手捋捋鬍鬚,“我可以想象,小子,你的坦率肯定讓你爹操了不少心。”
阿爾瓦也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