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現在距離禮拜只有一點時間了。客人並不瞭解某些情況。他花了很長時間才來到沙漠,有些人走得比他晚,到得卻比他早。耶齊爾還不確定該如何利用那些情報。
“賈德人怎麼樣?”他忽然問,扯出—個新話題。
哈奇姆·伊本·阿瑪力克聽到這話,像被陷住的野獸似的渾身一震。他飛快地瞟了耶齊爾一眼,震驚的目光中透露出些許內情。這是兩兄弟向他提出的第一個實際問題。冷風呼嘯,沙粒飛揚。
“賈德人 ?'…'”王子茫然無措地問。耶齊爾斷定,這是個頭腦簡單的傢伙。真可惜。
“賈德人。”耶齊爾重複了一遍,就像在對孩子說話。伽利布瞟了他一眼,又馬上轉開目光,沒有說話。“他們有多強大?我們聽說卡塔達允許一個城邦向馬民進貢。這是被律法禁止的行為。如果你們支付了這種歲貢,那肯定事出有因。是什麼原因?”
哈奇姆抹了把鼻涕。他用的是右手,這相當無禮。王子清了清嗓子:“這種歲貢也是我到這兒來的原因之一,頭人。它當然是被禁止的。這是眾多褻瀆行為中的一樁。在那些傲慢的馬民眼中,阿拉桑諸多貧弱國王毫無威脅,連我父親也在賈德人面前卑躬屈膝,他還自稱是頭雄獅呢。”哈奇姆冷笑兩聲。耶齊爾默不作聲,繼續聆聽,用兜帽下的雙眼仔細觀察。沙粒從他們身邊飛過,營地裡的帳篷不住撲打,—條狗叫了起來。
客人喋喋不休地說:“賈德人提出了要求。儘管亞夏早有明訓,但他們的貪慾還是完全得到了滿足。賈德人奪走我們的金子,奪走我們的女人,大笑著在我們的街道間騎行,低頭俯視虔誠信徒,嘲諷我們軟弱無能的領袖。但賈德人不知道,他們的末日並非來自不敬神的統治者,而是源於亞夏的真正繼承人,沙漠的純潔之子。您會跟我去嗎?您難道不想淨化阿拉桑?”
伽利布哼了一聲,扯開面巾,啐了口痰。
“為什麼?”他問。
耶齊爾吃了一涼。弟弟很少過問戰爭的理由。這位渡海而來的王子突然顯得信心十足。他在毯子上坐直身子,好像一直在等待這個問題。這些年來所有從阿拉桑來找他們的人,無論瓦祭還是使節,都相當健談。他們不戴面巾,也許有這方面的原因。詩人、歌手、宣令官——話語像水一樣在那片大地流動,反倒是寂靜會令他們不安。現在完全可以肯定,他們的客人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經死了。
“還能有誰,”卡塔達的哈奇姆攤開雙手,做出誇張的姿勢,幾乎碰到耶齊爾的膝蓋,“如果您不肯去,賈德的馬民終將統治那裡,亞夏和群星終將失去阿拉桑。”
“已經失去它了。”伽利布嘟囔了一句,又讓耶齊爾吃了一驚。
“那就把它奪回!”哈奇姆·伊本·阿瑪力克立刻介面,“它是屬於您的。屬於我們。”
“我們?”耶齊爾輕聲問。
王子明顯在強裝鎮定,臉上掠過一絲憂慮。他說:“屬於我們所有為當今世界哀慟的人;因賈德人、金達斯人和那些墮落的偽王對曾經信奉亞夏意旨的土地肆意玷汙而背上沉重負擔的人。”他頓了頓,“那裡有水、果園和綠草。高大谷物生長在田地裡,春天細雨霏霏,香甜的水果可以從野生樹木上隨意摘取。您的戰士肯定向您報告過這些。”
“他們帶回了許多訊息,”耶齊爾不置可否地說,但他心中還是難免有些煩躁。實際上,他很難相信這些。穿過宮殿的河流?他們以為他是個白痴嗎?他甚至難以想象有哪種水果可以不用呵護,自由生長——任何口渴的人都能隨意採摘。這堅是天堂中應許的東西,不會賜給沙漠世界中的凡人。
“你派出士兵為我父親效勞,”哈奇姆·伊本·阿瑪力克不留情面地說,“為什麼不讓他們為亞夏效力?”
這句話非常無禮。不少人因為遠不及此的冒犯行為而被處以剝刑——被活活扒掉面板,釘在烈日之下。
“你父親已經被殺了,”耶齊爾在伽利布做出任何不可挽回的行動之前,搶先開口說,“你的兄長統治著卡塔達。”
“什麼?”年輕人手忙腳亂地爬起身,未戴面紗的蒼白麵容上印著恐懼和驚訝。
伽利布抄起身邊的長矛,用單手握住,近乎隨意地一揮,矛杆敲在王子的膝蓋窩。一聲脆響隨即傳出,很快又被周圍的空曠沙原吞沒。哈奇姆·伊本·阿瑪力克癱倒在地,嗚咽連連。
“在我哥哥起身之前,你不能站起來,”伽利布輕聲說,“這是一種侮辱。”他話說得很慢,好像對方是個理解能力奇差的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