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趟翻山越嶺,身邊只帶了—個管家。
賈罕娜當初走完旅程時,身邊也只有兩位同伴,所以並不覺得那有什麼了不起。但卡塔達王之死令她心亂如麻,說不清是什麼滋味。賈罕娜需要時間理出頭緒。此時此刻她只能抓住最關鍵的事實:她發誓要親手殺死的男人,不知怎麼死在阿馬爾·伊本·哈蘭手上了——
具體情況還沒搞清。扎比萊全靠賈罕娜父親的幫助才得以順產男嬰,並且保住性命;而這位樂師就快要從對面的拱廊走進花園。
除了這兩個事實以外,她心中只剩下一團亂麻,還夾雜著某種類似痛苦的感覺。賈罕娜離開費扎那是為了履行誓言,但她在拉寇薩城住了幾個月,卻始終在享受宮裡的工作,說實話也在享受—位超凡脫俗的男子那令人受寵若驚的關注,享受羅德里格隊長和巴蒂爾王對她的爭奪。總之是在享受生活。針對卡塔達的阿瑪力克和她在城壕之日許下的諾言,卻沒有做任何努力。
現在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她按照老習慣,站在小溪旁的空地上。不遠處就是坐在小島上的國王,以及待在巴蒂爾王右邊的宰相馬祖。樹葉被秋風吹落,順流漂去。賈罕娜已來過這座花園很多次,但在陽光和火把的照耀下,她仍會驚歎於它的美麗。時值秋季,只有晚花兀自開放,但陽光下的落葉和依舊掛在樹上的葉片,俱色彩萬千,美輪美奐。醫師很清楚第—次著到它的人,會有什麼感覺。
溪流庭院系經過多年設計,精心建造而成。流經宴會廳的小溪被引到這座花園,分成兩股,在繁花碧葉和雕樑畫棟下的大理石走道之間,營造出—個架有兩道拱橋的小島。拉寇薩王此刻端坐在象牙長椅上,他最寵信的廷臣侍立—旁。巴蒂爾的宮廷成員們,守在—條通向橋樑的蜿蜒小徑旁,站在秋日暖陽下,等待剛剛抵達拉寇薩的女人。
鳥兒在枝條間穿梭。島嶼後方的小溪對岸,四名樂師正在演奏。金魚在水中游弋。陽光和暖,空氣清洌,令人心曠神怡。
賈罕娜看見羅德里格·貝爾蒙特站在對面將領的行列中。他兩天前從菲巴茲回來。隊長與她四目相對,醫師感覺那雙若有所思的眼眸把自己看得通通透透。他們不算熟,羅德里格沒有權利以這般品頭論足的目光打量她。賈罕娜突然想起,她曾在費扎那平原的篝火旁,告訴隊長自己意欲親手解決卡塔達的阿瑪力克。她叉想起了胡薩里,商人那天晚上也在場,也心懷同樣的圖謀……他現在的心情肯定同賈罕娜—樣說不清道不明。
只要沒有別人搶在你我之前,那天晚上他如此說。結果有人搶先了。
胡薩里不在花園裡。宮中沒有他的位置。賈罕娜希望日後找機會跟他談談。她想到留在費扎那的父親,以及他在剛剛死去的國王手中經歷的磨難。
一名著綠白相間衣服的宣令官出現在花園對面的琥珀色立柱間。樂師們立即停止了演奏。庭院中寂靜無音,只有一隻小鳥發出三聲啼囀。青銅大門豁然敞開,卡塔達的扎比萊走了進來。
她走到拱廊之中.站在立柱間等待宣令官退開。扎比萊此次到訪沒帶任何儀仗,隨行的只有一名管家,跟在地身後兩步遠的地方。貴婦輕移蓮步,走過迴廊。賈罕娜發現所有關於她美貌的傳聞,都不帶任何誇張成分。
在某種意義上,卡塔達的扎比萊本身就是儀仗。她作為高責美麗的陳情者,身披深紅色黑邊罩衣,下面是金色襯袍,手指、手腕和頸項上都戴著珠寶,頭頂黑如夜色的軟絲帽嵌有幾顆紅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帶著價值連城的珍寶穿越崇山峻嶺,身邊卻只有一名護衛,可見她不是魯莽,就是絕望。這身裝扮令人一眼望去目眩神迷。賈罕娜心想,如果這位樂師在拉寇薩逗留—段時間,此地的流行風尚恐怕也要隨之改變。
扎比萊的步態表現出久經訓練的優雅,沒有對這座佳園顯出半點驚異。她來到巴蒂爾王面前,行了個全禮。顯然對這樣—位女子而言,即便是美如溪水庭院的花園,也不具備令人敬畏的效力。恐怕她看到經過宴會廳的溪水連眼都不會眨一下,賈罕娜剛想到這兒,思路突然被眼前的東西扭到另—個方向。
庭院裡大部分人都直勾勾地盯著扎比萊,露出毫不掩飾的仰慕神情。但當她伏身跪在通往小島的拱橋前時,巴蒂爾王忽然眯起眼睛,轉開了目光。他的宰相更在國王之前做出同樣舉動。
一朵白雲從高空掠過,暫時擋住陽光,改變了光線的亮度,帶來一絲涼意,提醒眾人現在已是秋季。拉寇薩王宮的新御醫,順著巴蒂爾王的目光,越過跪拜在地的女人,向她身後看去,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