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第一次對女兒發火,嚴曉萱這才哭哭啼啼地去到了新房中。
四年後,嚴家添了一個丁,那便是嚴文清。全家人都非常高興,只有嚴曉萱板著一張臉,沒有一絲笑容。
兒子出生後,嚴路生好像得到了解脫。他很少待在家裡,而是全身心投入到生意中,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呆在店裡,吃飯也是嚴家收留的養女趙小玉給送去的,就連晚上都大多睡在店裡。他這輩子跟妻子說過的話,可能還不及跟來店裡買東西的某位顧客說的多。而他的妻子,則寧可跟她的上帝進行天人交流,也不願跟自己的丈夫說話,即使要讓他做什麼事,也是透過黃旭娘向他轉達。嚴路生對此似乎很滿足,因為他跟大多數人一樣,不願意跟性格孤僻、待人嚴苛的嚴曉萱打交道。
嚴路生非常愛自己的兒子,儘管他不願意見到自己的妻子,但是為了兒子他還是會硬著頭皮回家。不過他更願意讓趙小玉把兒子帶到店裡來,嚴老先生跟嚴老太太也從不加以干涉。他很喜歡把兒子背在背上或者架在脖子上去逛廟會、看大戲、到公園遊玩……他也喜歡把兒子帶到店裡,讓他坐在自己的膝蓋上,不管他是否聽得懂,非常耐心地教他欣賞畫作,告訴他裱畫的知識,並且教他繪畫。兒子是他最大的快樂。
嚴文清長得很像父親,而且跟父親很親近。按嚴曉萱的意思,她是打算讓黃旭娘來照顧自己的兒子的,可是嚴弘文絕不願意嚴家唯一的孫子成為只願意聆聽上帝教誨的性格孤僻的人,因此不顧女兒的反對,堅決把孫子帶在身邊親自教導,生活起居則由小玉負責。嚴曉萱常常為此跟父親大吵大鬧,但嚴老先生根本不為所動。因此可以說,童年時期嚴文清是在充滿愛的氛圍中成長的,儘管母親對他很嚴厲,他也很怕她,但他跟母親相處的時間畢竟不多,所以並沒有對他幼小的心靈產生太大的影響,那時的他是個聰明活潑,討人喜歡的孩子。
父親的去世對嚴文清的打擊很大,他象變了一個人似的,寡言少語,笑容也從他臉上消失了,總是默默地待在一個角落裡看書、畫畫,不願意與人交流。放學後他常常在外面的什麼地方溜達,遲遲不歸。大家都說他變得越來越像他母親了。那時他還不滿八週歲。
嚴路生的去世還對另一個人產生了很大影響,那就是收留並將其培養成人的嚴弘文。嚴老先生傷心不已,大病了一場。病癒後他雖然仍在店中走動,但似乎是為了懷念女婿,根本無心生意,人們常常看到他對著女婿的工作臺長吁短嘆,默默流淚。
嚴路生的離去,帶走了嚴家的歡樂和運道,嚴家變得靜悄悄的,再也聽不到往日的笑聲了,嚴弘文的生意也逐漸萎縮,後來乾脆關門歇業,只是偶爾在家中接一些裱糊生意。特殊時期期間,那幾間店面被造反派佔領,如今成為街道辦的無線電廠的生產場所了。
可能是遭受了女婿去世的沉重打擊,嚴老先生的身體每況愈下,終於於一九六一年九月去世。半年多後,嚴老太天也追隨先夫而去,家中只剩下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和兩個沉默寡言的女人。那兩個上帝的女信徒在信仰的支撐下,顯得無比堅強,面無表情地在半年多的時間裡相繼埋葬了兩位老人,沒有為他們灑下一滴眼淚。被兩位善良的老人一手帶大的孫子,也沒有為兩位老人流下一滴眼淚。
兩位老人去世後,嚴家就不再跟鄰居有什麼來往了,對那個宅院裡的事情也沒有多少人瞭解了。
嚴文清報名上山下鄉,成為文登市第一批奔赴農村插隊的知青,大大出乎了大家的預料。他是嚴家的獨子,沒有兄弟姐妹,按照政策本可以不必去農村插隊的,可是卻揹著家人報了名。
更出人意料的是,作為第一批插隊的知青,他本可以在文登市的周邊縣、鄉插隊,但他卻向學校要求到遠離家鄉的山重縣農村插隊。那裡地處F省北部,後來成為清川市所轄的縣,距離文登市一千多公里。嚴曉萱堅決反對,跟他大吵大鬧,尋死尋活。一些鄰居也出面勸說,但嚴文清主意已定,根本不為所動。街道居委會倒是很高興,給嚴家送來了錦旗和大紅花,並且把嚴文清作為楷模到處宣揚,還以他為榜樣硬是動員了十幾名不願意上山下鄉的青年奔赴廣闊天地。
再次令人沒想到的,就是清川縣作為F省的重工業基地,在七十年代初上了一大批“三線建設”專案,大量招收知青和復退軍人進工廠當工人,沒有任何後臺的嚴文清在七二年三月被招工進了清川化工總廠,成為修文路上第一個被從農村招工進城的年輕人,令街坊鄰居羨慕不已。
嚴文清招工進廠後,並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工廠報道,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