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使人殺了太后,弄不好全國大亂,洋人乘機瓜分我國,四分五裂,我倒要背上千古罪人的枷鎖了。再則車杖中後黨勢力強大,有李蓮英、崔玉貴、鞦韆鶴一班奸人,也不好下手……”
尹福道:“馬貴,皇上深思遠慮,可能考慮得更遠……”
馬貴長嘆—聲,緩緩道:“那就聽萬歲爺的吧,我告辭了,來日北京相見。”說著拜揖而別。
尹福也不強留,他深知這個比他小十三歲的弟子的性格。
尹福帶著光緒沿著絕谷峻壁的崎嶇小徑往前追皇家行列。走了一程,只見前面有七八十具兵丁的屍身。光緒一見這情景,唬得挪不開步了,尹福見了也覺納悶,他也顧不上許多,索性背起光緒,趟著狼藉的屍首,大步朝前趕去。
尹福揹著光緒正走間,猛聽有人大喝:“站住!”尹福定睛一看,兩旁路上躍出大批兵丁,為首的一個風流倜儻,文文雅雅,背後出現一面大旗,上寫一個“岑”字。
尹福見是大清的兵丁,喝道:“皇上在此,還不快拜!”
為首的那個官員一聽,往前走了幾步,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光緒一番,“撲通”一聲滾下馬來,拜伏在地,連連叩頭道:“甘肅藩司岑春煊在此迎候聖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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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一聽岑春煊到了,立刻滑下來,問道:“你如何到此?”
岑春煊回答:“臣岑春煊正在張家口防務,以抵抗沙俄軍隊入侵,聽說聖駕西幸,恐途中發生不測,特地率兵勤王。”
“你帶了多少兵馬來?”光緒又問。
“步兵三營,每營四百多人;騎兵三旗,每旗約二百人。”
“都到齊了?”
“正在由昌平至懷來縣之間的路上,一面堵擊亂匪,一面趕來護駕。”
“可曾帶足餉銀?”
“由甘肅動身時,陶大人只發給餉銀五萬兩。”
光緒頓了一頓,又問:“你們見到老佛爺了嗎?”
岑春煊回答:“太后等人正在前面岔道一座廟裡歇息,正在派人四處尋找聖上。”
岑春煊扶光緒上了他的戰馬,又讓兵士牽了兩匹馬來,自己翻身上馬,又示意讓尹福騎上另外一匹馬。
遠處一聲槍響,緊接著是一陣亂槍聲。光緒嚇得險些從馬上栽下來。
岑春煊用手指著響槍的方向:“那是四鄉里竄來的一股土匪,方才他們突襲了我帶來的軍隊……”
一座破廟裡,火光微弱,慈禧愁眉苦臉地喝著一碗小米稀飯,瑾妃扯著溼乎乎的被子在烤火,隆裕望著黑粗瓷碗發怔。
李蓮英蹲在一旁鋪著門板,不敢言語。
連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崔玉貴像個小孩子,連蹦帶跳地躥進來,拍著手叫道:“皇上找到了!身上沒掉一根毛。”
慈禧聽了,苦笑道:“掉什麼毛?如果掉毛,還不成了猴子了?”
隆裕手中的黑粗瓷碗“啪”的一聲落在地上,摔成一堆碎塊塊。
“好,碎碎(歲歲)平安!”李蓮英的一雙鷹眼爍爍生光。
瑾妃的心裡好像落下了一塊石頭,身子變得輕飄飄的,一忽兒不能自持,斜倚在地上。自從珍妃死後,光緒待她格外殷勤,可能是把她當成了珍妃的替身。
光緒強打精神出現在廟門口,慈禧熱淚盈眶地撲了上去。
七月二十三日(西曆八月十七日),天色陰晦。兩宮在一早離開了明永樂駐軍處——岔道,又朝直隸懷來縣逃去。
馬玉昆帶著神機營、虎神營的兵丁在前面開路,李蓮英、崔玉貴、剛毅、慶王、禮王、端王、肅王、那王、瀾公、澤公、定公等人隨護在兩宮車駕的前後左右,跬步不離,驅馬而行,岑春煊得意洋洋地率領著一千多兵丁斷後,尹福和李瑞東驅馬在岑春煊之前緩行。
“鼻子李”李瑞東聽尹福講形意拳名家郭雲深和車毅齋要在山西太谷比武,心裡癢癢的。他知道這兩位武林高手相鬥,必是驚心動魄的精彩。而且天下高手雲集太谷,內中肯定有不少舊友親朋。李瑞東生性愛瞧熱鬧,好交朋友;他行俠仗義,樂善好施,家中常有不少食客,素有“小孟嘗”之稱。
李瑞東笑著說:“尹爺,如果路上方便,咱們跟皇上告假,也到太谷瞧瞧熱鬧去。”
尹福白他一眼:“你這一輩子熱鬧還沒瞧夠嗎?護衛皇上要緊,這是大事。皇上、太后要是不在了,全國還不知要亂到什麼地步,洋人該看咱們的熱鬧了,咱們腦袋搬家了還不知怎麼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