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轎子裡坐著兩個人,便又說道:“懷來縣知縣臣吳永,跪接皇上聖駕!”
他等這乘馱轎進了店門,便站了起來,往旁邊一閃,讓一乘乘的馱轎往裡走。
緊跟著來了八輛騾車,有單套的,也有雙套的,都在客棧門前停了下來。騾車裡爬出宮闈中的女眷。
緊接著來了一大群太監、王公大臣、軍校旗尉,吳永指點他們到另外兩家騾馬店歇息,自己不敢離開客棧門口一步。
陸續而來的騎步兵卒足有兩千人,把一條小街擠得水洩不通,個個狼狽不堪,飢疲萬分。
“誰是懷來縣知縣?”一個聲音聲銳色厲。
吳永轉過身來,躬著腰道:“卑職正是。”
“上邊叫起,跟我來!”那個太監帶他走進客棧。
“你就是曾國藩的侄女婿?”那太監問。
“是的。”吳永打了一躬道:“請您多關照。”
“都是自己人,我是二總管崔玉貴。”崔玉貴笑嘻嘻地說。
吳永見崔玉貴容貌清癯,身材瘦而長,唇突而垂,鼻隆顎闊,蘊藏著陰險奸詐,額上的條條皺紋,縷縷可數。
崔玉貴帶吳永進了後院,到了正房的外面,他先讓吳永往旁邊一站,然後報了一聲:“懷來縣知縣到。”崔玉貴聲報之後,擎起門簾,示意吳永進去。
聖駕的行宮是兩明一暗的鄉下房間,正中放了一張破舊粗陋的方桌,左右兩把椅子。慈禧坐在右邊的一把椅子上。她穿的是布襖,梳的是漢髻。吳永注意到太后的手指禿禿的,沒有一個是長指甲,她目光明麗,臉上沒有半條皺紋。
吳永跪在地上,報了履歷,然後脫了帽子叩頭如儀。
“是旗人,還是漢人?”慈禧問。
“漢人。”
“是哪裡人?”
“浙江吳興人。”
“你的名字是哪一個‘永’字?”
“‘長樂永康’的‘永’字……”
“噢,是水字頭上加一點的那個‘永’字呵。”
“是。”吳永恭謹地答著。
就在這時,只聽外面有人高聲叫道:“懷來縣知縣臣吳永到!”
話音未落,李蓮英、李瑞東引著一個身穿縣官衣服、溼淋淋的人走了進來。
“怎麼來了兩個懷來縣令,兩個吳永?”慈禧一怔,崔玉貴也是一愣。
第17章
兩個懷來縣令,兩個吳永,衣服相同,形貌相似,都跪在慈禧面前。
李蓮英、崔玉貴等人目瞪口呆。
慈禧眉頭一皺,喚過李蓮英、崔王貴道:“這兩個吳永中必有一個是賊人,如此大膽,竟敢謀行刺之事,你兩個分頭把他們帶到兩個屋內,細細盤查,如查出那個冒充的,千刀萬剮!”
李蓮英、崔玉貴不約而同說聲“喳”,各自帶著一個吳永分頭來到客棧外一個騾馬店內,各揀一個屋子,李蓮英叫上鞦韆鶴和十個兵丁,崔玉貴喚過李瑞東和五個護衛,各自開始審問。
李蓮英屋內,李蓮英問那個吳永:“到任幾年了?”
“三年了。”吳永平淡地答道。
“何時到任的?”
“丁酉年。”
“縣城離此地多遠?”
“二十五里。”吳永言辭簡潔而響亮。
“你叫吳永,表字什麼?”李蓮英眼珠一轉,又問道。
“字漁川。”吳永的神色坦然。
“祖籍何方?”
“浙江吳興人。”
“曾國藩是你什麼人?”
“是我夫人的祖父……”
“你夫人呢?”
“已然亡故……”
崔玉貴屋內,崔玉貴使出渾身解數審問那位遲到的吳永。
“你什麼時候到的北京?”
“光緒十三年春天,我由湘省晉京,當時二十三歲。是郭嵩燾侍郎把我薦給曾國藩的兒子曾紀澤的。曾大人讓我搬到北京臺基廠府第住下。第二年夏天把他的女兒嫁給我為妻。曾大人在我們婚後第三年,光緒十六年春天亡故,我曾經護喪到長沙去了一趟。我是在光緒二十三年補授直隸懷來縣知縣的……”吳永哆嗦著一口氣說完。
李蓮英和崔玉貴兩人湊到一起,商量來合計去,都說看不出什麼破綻。李蓮英說:“我那邊的吳永,對答如流,面無驚惶之色,大氣不喘一口,不像是假的。”
崔玉貴道:“我這邊的吳永,雖然神色驚惶,哆哆嗦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