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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新的駐地,別人支撐帳篷的同時,餘伯寵的首要任務是領著有經驗的勞工在周圍尋找水源。剛開始走進沙漠,由於離孔雀河較近,挖出的井水還算甘甜。後來,他們在因風蝕作用而凹下去的黃土坑裡鑿井,出水的深度一般在七英尺以下,取得的水往往又苦又澀,牲畜喝下去尚且無妨,人若飲用,輕則噁心反胃,重則腹瀉不止。

但是,這一次的情況完全不同,放眼四處皆是板結龜裂的河床故道,上面覆蓋著一些新月形的流動沙丘。其間分佈著幾株枯死的胡楊樹幹,早已被風沙扭曲得奇形怪狀,如同張牙舞爪的猛獸或鬼魅。反覆尋覓,連一口可憐的苦水鹼泉也找不到。餘伯寵茫然無計,正要放棄努力,卻聽到有人大聲叫嚷。“餘老爺,快來看,沙子下面是什麼?”

原來,一名叫喀斯木的勞工用坎土曼挖掘沙層,著力之後發覺觸及硬物,繼續刨開沙土,一截磚砌的斷牆露出地面,附帶著幾塊深藍色的壁畫殘片。餘伯寵仔細察看,心頭產生一種強烈的預感,只是尚未十分確定。他一邊指揮勞工幹活,一邊吩咐隨從。“去看看營帳搭好了沒有,把布萊恩博士和方教授他們都請過來。”

布萊恩和方子介等人聞訊趕來,餘伯寵已經帶領勞工剷除了不少浮沙,一間四方形建築物的輪廓逐漸顯露。眾人一齊動手勘察清理,透過一些泥塑碎片初步得出結論,沙土下面掩埋著一座古老的佛寺,除了風沙侵蝕和自然坍塌外,並沒有看到前人盜掘的痕跡。

面對意外收穫,大家無不喜形於色,布萊恩卻似有幾分困惑。“奇怪,《喬治日記》裡並沒有記述這片廢墟。德納姆爵士是一位性格精細的考古專家,怎麼可能對如此規模的古代遺址視而不見呢。”

“羅布荒漠神秘莫測,”餘伯寵說,“其中隱藏的珍寶不可勝數,任何一支探險隊也休想達到拾掇無遺的程度。何況沙丘形態變幻無常,也許九年前看到的模樣和今日截然不同。”

“是呀,”方子介附和道,“若非隊伍接連遭遇險阻,也不會發現這一處廢墟。正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相對而言,我們要比德納姆先生更加幸運。”

眾人頻頻點頭,對他的話表示認可,卻都沒有想到,聯合探險隊的運氣遠不止這些。轉瞬之間,天邊陰霾盡散,看似即將來臨的風暴竟然消弭於無形。並且接連幾日,沙漠又恢復了安詳寧靜的一面,空氣清爽,視野開闊,彷彿有意配合發掘行動順利進行。

雖然環境舒適,工作難度卻沒有降低。遺址上面鬆散的沙土最不容易對付,如同流水一般滾動,常見的情形是,剛剛挖開一出洞穴,立刻又被沙包上滑落的流沙填滿。民夫們只有連續不停地挖掘,勞動量無比巨大,以至於極其寒冷的天氣裡,每個人都揮汗如雨。

但挖掘的結果是喜人的,三天後,終於清理出一間完整的佛寺內殿。殿堂四邊被均長二十英尺的外牆環繞,形成走廊或過道,大概是為崇拜者行禮時繞行所用。倒塌的牆壁和沒有倒塌的牆壁下部裝飾著佛像浮雕,佛像的姿容都很正統,有的舉手說教,有的靜坐沉思,還有一些小浮雕是佛的供奉侍者,有手持菩提書頁專心攻讀的學者,也有坐在蓮花座上雙手合十的端莊婦女等。這些浮雕引起布萊恩濃厚的興趣,尤其令他高興的是,佛雕原有的鮮豔色彩大都保持完好,足以證明沙土具有可靠的保護性,因而對未來的發掘更有信心。

果然,隨著民夫們的工作進度不斷增加,大量的文物相繼出土。寺廟內部一共埋藏著八十一尊灰泥塑像,其中包含的藝術風格豐富多彩,有犍陀羅式、羅馬式、希臘式、波斯式、以及印度式和中國式。除此以外,又在佛寺的南北兩側分別發現了房屋遺址,根據建築佈局判斷,其中一間竟像是連線住宅的官署內衙。

(十五)(2)

官衙與寺廟比鄰,可見早年佛教對西域影響致深。考古隊員們找到了不少紡織方面的樣品,有絲綢、毛氈、工藝精湛的織毯等,上面織有精緻的幾何圖案,色調和諧,色彩鮮明。還有紅柳木製成的弓和書寫用筆,蘋果木的手杖,細楊木的擀麵杖,東漢時期的“五銖”銅錢,以及飾有木雕藝術的椅子部件等;零散的部件無足為奇,但經過心靈手巧的蘇珊重新安裝,居然又恢復了原貌。椅子腿被雕刻成站立的獅子,扶手則是一個頭和胸部像人、腰以下明顯像鳥、腿像馬而蹄子強壯有力的雌雄怪物。

“上帝,真是太奇妙了。”威瑟激動地叫嚷,“這把椅子如果在倫敦展出,一定會登上《泰晤士報》的頭條。”

眾人驚詫不已,嘖嘖稱歎,唯有布萊恩面色沉靜,不苟言笑。對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