嘵不休,常常為一點分配上的差異爭得面紅耳赤。看到如此場景,蘇珊不免意興索然,況且一份緬懷親人的憂情仍未消散,便託口身體不適,先行返回自己的房間。
(十三)
聯合考古隊添置裝備的訊息傳開不久,木拉提旅店周圍又變得熱鬧起來。四方商販蜂擁而至,在圍牆內外臨時形成了一片規模可觀的集市,小到水囊沙杖,大到駝馬帳篷,各類貨色一應俱全。身處沙漠邊緣小城,近些年雅布居民見識過太多尋寶探險的隊伍,在他們眼裡看來,有膽量深入荒漠腹地的人們無疑是勇敢者,但同時也是一群喪失理智的蠢貨,因為在以往的歲月裡,淒涼恐怖的羅布荒漠已經吞噬過無數鮮活強健的生命。最初遇到此類情形,民風淳樸的雅布人通常細述利害,善意勸阻。後來卻發現,對於那些瘋狂追逐離奇夢想的人,苦口婆心的告誡根本無濟於事。於是漸漸也轉變了態度,在鋌而走險的行旅出發之前,只是例行公事般送上一段祝福的話語,順便推銷自制的物品,還可以賺取一筆額外的收入。當然,除了趁機發財的小販,還有出賣力氣和經驗的人前來應徵,就是一些肩背坎土曼或飼弄牲畜的挖工駝夫。
餘伯寵混跡其中,緩步瀏覽之際,偶爾和商販們交談幾句。看似漫不經心,視線的餘光卻緊緊停留在不遠處的趙根發身上。這是倫庭玉的安排,趙根發代表中方全權負責採辦事宜,以便餘伯寵靜觀其態。經過一個鐘頭的窺望,趙根發始終專注地進行著工作,挑揀貨品,討價還價,舉止之間並無異常。
餘伯寵具有足夠的耐性,卻對守株待兔的偵查方式產生了疑惑,即使趙根發包藏禍心,在大庭廣眾下也會斂手束腳,而那些可能存在的同黨,更不會在人頭躦動的環境裡與之接洽。是繼續耽誤工夫,還是另行考慮對策,餘伯寵頗感兩難,這時候卻見蘇珊匆匆走來,神容焦灼,氣色敗壞,像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怎麼回事?”餘伯寵上前詢問。
“旅店門口貼了將軍府的告示,”蘇珊唉聲嘆氣,“帕夏因為刺殺俄國人被判處死刑,定於今天上午在東城執行槍決。”
“噢,”餘伯寵微喟著,“這是俄國人向雅佈政府施壓的首要條件,應該不出意外。”
“剛才我提議考古隊出面斡旋,卻遭到了一致否決。”蘇珊憤憤地說,“刻薄的威瑟袖手旁觀倒也罷了,連向來慈善的布萊恩博士也不肯仗義相助,實在太令人失望了。”
“難怪博士置之不顧,實際上是力不從心。”餘伯寵好言安撫,“俄國人在雅布地區的影響非同小可,經過昨日的較量,他們侵吞樓蘭文物的意圖已然耳目昭彰,隨時都會有尋釁滋事的舉動。聯合考古隊的處境本來已是如履薄冰,倘若再節外生枝,授人以柄,結果就更加難以預料了。”
“不管怎麼說,帕夏因我而遇難,如果坐視不救,我的良心將會遭到強烈的譴責。”
“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
“既然理解,就請你一定幫忙。”蘇珊迫不及待地央求。
“不是不願幫忙,只是談何容易呢,”餘伯寵無奈地嘆道,“難道你希望我陪著你一起劫持法場嗎?”
“何至於此,”蘇珊說,“中方首席代表倫先生不是一位身份顯赫的大人物麼?看起來你和他的私交十分密切。假如請他代為求情,帕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鷸蚌爭衡,一觸即發的形勢下,倫先生怎麼可能因小失大呢。餘伯寵暗自苦笑,但見蘇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又不忍斷然拒絕,猶豫了片刻,從衣袋裡掏出懷錶說:“你知道行刑的具體時間嗎?”
“好像告示上寫的是十點鐘。”
“啊呀,已經太遲了。”餘伯寵失聲道,懷錶上顯示的時間是九點三刻。即便可以順利地說服倫庭玉,裴敬軒也能夠不駁情面,但從寶日娜的豪邸前往將軍府,然後趕赴東城刑場救人,其間尚需一番周折,無論如何十五分鐘是來不及的。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呢?”蘇珊憂心如搗。
“沒辦法,只有替帕夏祈禱的份了。”
蘇珊愁眉緊鎖,悲不自禁,果然閉上雙眼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餘伯寵的感受也相當沮喪,正想開口勸慰,卻聽得客房樓前沸反盈天。尋聲望去,不少人聚集一團,七嘴八舌,眾口喧騰,木拉提夾在其中指手畫腳,似乎在竭力維持秩序。
“莫非旅店內又發生了什麼變故?”餘伯寵和蘇珊相顧詫異,不約而同地趨步上前。
看見兩人走近,木拉提擠出重圍,不等對方詢問,便面帶惶恐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