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眼張失落,或是肅然起敬,或是垂首深思,或是亢奮莫名。總之,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心靈的震撼。沉寂了許久,最先開口的是威瑟。
“我們又有活兒幹了,這些神奇的壁畫不應該留在沙漠裡。”他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宣佈一項決定。
“你……什麼意思?”方子介側目質問。
“教授的思維不至於如此遲鈍吧,”威瑟咧嘴笑道,“我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把壁畫逐步分割剝離,裝箱運走。”
“絕不可以,你會毀了這些稀世珍品的。”方子介高聲呵斥,轉過頭望著布萊恩。“博士,我們不是有過協議嗎,發掘工作必須以不破壞文物為前提。既然這些壁畫帶不走,只能先進行測量拍照,然後仔細封存,維護原狀。”
布萊恩雙眉深鎖,彷彿很為難的樣子,猶豫了片刻才說:“教授,就保護文物而言,我也不贊成損壞壁畫。但轉念又想,這些傑出的藝術品對研究人類的文明史非常重要,如果讓它們永遠埋沒於人跡罕至的荒漠裡,是不是太可惜了。”
“不可能永遠埋沒,”方子介振振有詞,“人類社會在不斷進步,考古事業的發展也日新月異,相信不久的將來,各種文物保護措施及修復手段會得到大幅度提高,甚至在沙漠邊緣也能夠建立起收藏古代遺產的場館,到時候這些精美的藝術品一定會重見天日的……”
不等他說完,威瑟已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臉上充滿了不屑。“哈哈,教授,我並不想傷害你的自尊心。但我敢打賭,至少百年以內,沙漠附近恐怕還看不到中國人建造的博物館。”
方子介勃然大怒,疾言厲色,身後的中方學者也無不義憤填膺,群起斥責。英方隊員雖然大多不喜歡威瑟,卻也不可能坐視自己的隊長受圍攻,紛紛橫身攔阻,揎拳捋袖。雙方唇槍舌劍,各持己見,若非布萊恩及時排解,頗有一觸即發之勢。
餘伯寵正陪著蘇珊在一個角落靜靜地觀賞壁畫,猶自沉浸夢幻般的意境裡,聽到人語喧譁,連忙上前察看,探問緣由,卻不禁進退兩難。究其本心,對於文物如何取捨並沒有嚴格的界限,甚至也認為將壁畫遺棄在荒漠未免暴殄天物。他相信倘若通權達變的倫庭玉在此,也許不會和英國人發生爭執。只是方子介人如其名,秉性方正而耿介,僅看那份慷慨激昂的氣概,怕是不肯輕易改變初衷。費神思忖,委決不下,直到布萊恩婉轉諮詢,又不得不表明態度。
“……我贊同教授的主張。”
“太遺憾了,”布萊恩嘆息,“餘先生,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理智而豁達的中國人,怎麼可能做出如此輕率的決定呢?”
“你錯了,這不是我的決定。”餘伯寵說,“但有一點必須宣告,正像你是英方探險隊的考古顧問,方子介教授就是中方代表團的學術權威。即便僅僅為了維護國人的立場,我也不會容許別人強行違拗他的意志。”
此語一出,方子介及中方成員一起投來讚許的目光,布萊恩則越發扼腕痛惜。“唉,餘先生,難道你不明白麼,狹隘的民族情結或許將造成無法彌補的過錯。”
“沒辦法,”餘伯寵無奈地搖了搖頭,“中國有句古訓,‘君子有所不為有所必為’,事既至此,只能請博士見諒。”
“笑話,”威瑟忽然冷笑著說,“中方考古隊的首席代表是倫庭玉先生,除非他親自出面干涉,你們又有什麼資格行使否決權?來呀,夥計們,準備開工。”
一聲吆喝,四五名隨從拿著工具靠近殿牆。餘伯寵怫然作色,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將手中的洛陽鏟橫在胸前,厲聲斷喝:“誰敢亂來,我一定奉陪到底!”
英方隊員大多敬重餘伯寵的為人,頓時呆立不動,唯有色厲內荏的威瑟仍然叫囂不止。多虧布萊恩和蘇珊竭力勸阻,事態才沒有繼續擴大。
“餘先生,方教授,”布萊恩心平氣和地說,“就算我們之間存在著分歧,也不該致使中英雙方的合作關係產生裂痕吧。”
“我們無意挑起爭端,但也不會委曲求全。”方子介說。
“咳,這種論調本身就抱有成見。”布萊恩微喟,“我們的合作是建立在共同利益的基礎上,雙方的地位也是絕對平等的。如果按照你的說法,中方隊員的觀念絲毫不容觸犯,那麼,英方隊員的意願就可以全然不顧嗎?”
方子介不由得啞口無言,漲紅了臉不知所措。布萊恩緊接著說,“退一步講,即使帶走這些壁畫,在雙方最終的分配方案沒有落實前,誰也無法確定它們的歸屬權,你們又何必苦苦爭執呢。餘先生——”他遽爾轉向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