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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在猝不及防的浩劫中不幸喪生的。

面對昔日的罹難者,餘伯寵也不禁扼腕長嘆。古人形容身後淒涼的極端字眼是“生前無知己,青蠅為弔客”,這些探險隊員的悲慘境遇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多年以來,他們的長眠之地只有沙鳴風嘯,連蠅蟲光顧瞻仰的情況也不曾發生。如果不是自己和蘇珊偶爾路過,或許他們將永遠成為沉寂荒原上的孤魂野鬼。

漸至昏黃,兩人已沒有時間感慨傷懷。於是先在廢墟旁邊挖掘一道淺溝,將幾具屍骨並列掩埋,然後開啟箱子逐次察看,視線所及竟是一片異彩紛呈的天地。

若論數量之多,箱子裡的文物未必趕得上前些日子在佛塔腳下的發現,但若論價值珍貴及儲存程度,卻又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期望。其中包括錢幣、陶器、漂亮的絲毛織物、刷漆的傢俱、婦女精美的繡鞋、青銅藝術品、各種風格的浮雕和木板畫等。

一塊形狀規則的護牆板上,居然畫著一對長翅膀的小天使。蘇珊驚得瞠目結舌,怎麼也想不到,具有西方鮮明特色的安琪兒竟然會在遙遠的羅布荒漠安家,並且時間已跨越了近兩千年。迷離惝恍之際,頗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以致分辨不清這裡是樓蘭遺址呢,還是一座古羅馬的城市。更加莫可究詰的是,到底是歐洲文明的觸鬚首先接近這裡,還是中亞腹地本來就是世界文化的發源地。

另一塊切割精細的壁畫斷面上,有一幅歡快愉悅的生活場景。畫中的男子年輕英俊,有著印度人和中國人混合的相貌,長而黑的頭髮打成一個鬆散的花結,窄而輕的頭巾垂於腦後,額前裝飾著一顆橢圓形的寶石。他穿著一件粉紅色的束腰外衣,腰間懸掛著一把幾乎是筆直的長劍。在他的背後是一匹黑白相間的“葉爾羌”花馬,馬鞍、肚帶及鼻羈上佩戴的流蘇都描繪得非常逼真。緊挨男子的是一位女郎,五官秀美,風姿綽約,穿一件淡黃色的曳地長裙。領口開得很低,內有緊而薄的胸罩,豐乳半露,鈴式衣袖,並帶有金銀翡翠之類的飾品。她站立的姿勢為兩肩向後,腰身向前,顯得媚態十足。

那男子舉著盛滿美酒的玉碗,女郎則拿著一隻玫瑰花冠。餘伯寵和蘇珊目不轉睛,如痴如醉,不知畫中的男女是一對郊遊踏春的夫妻呢,還是兩個私奔途中休憩歡飲的情侶。

除此以外,他們又看到了滿滿兩箱捆紮整齊的文書木簡,其中有漢文、婆羅謎文、粟特文及大量的佉盧文等。

佉盧文是公元前三世紀流行於印度西北、阿富汗一帶的文字,公元后的幾十年內成為中國西域一些地方的通用文字,而在龜茲、和田、鄯善王國,這種文字的使用時間更加長久。由於王國消失城市廢棄,這種文字也湮滅在流沙涸海之中,直到十八世紀才星星點點地返回人間。考古專家對於這種死文字的認識來自雙語錢幣,一面是漢文一面是佉盧文的錢幣出土於塔里木盆地;一面為希臘文一面為佉盧文的,出土於曾經希臘化的阿富汗。因為數量稀少,破譯起來十分困難,隨著德納姆爵士在樓蘭遺址的探索發掘,才重新在世界範圍內掀起了對佉盧文的研究熱潮。考古的誘人之處,就是透過蛛絲馬跡還原出繽紛多彩的已經消失的歷史,而這些死去千年的文字無疑正是解讀古老歲月的重要密碼。

就像終年揀破舊布頭為生的人突然拾到一整匹典雅華麗的錦緞,餘伯寵和蘇珊沉浸在夢幻般的驚喜中。審視翻閱之際,又架起照相機拍照記錄,正要開啟最後一隻箱子,蘇珊的身軀卻輕輕搖晃了兩下,然後一頭栽倒在地。

餘伯寵悚然變色,慌忙上前攙扶,伸手探鼻,呼吸猶在,只是人事不省。他明白,這是長期乾渴導致的虛脫,只需一杯熱水即可緩解症狀,然而,他們的水囊早已空空如也。

其實,四五天滴水未進,兩人的身體都已虛弱不堪。只因意外發現了樓蘭遺址,藉助於一股無法言喻的興奮,才得以勉強支援了大半日,那種情形猶如生命垂危者為等待遠方歸來的親人尚可苟延殘喘一樣。但是,一番挖掘勞作又似雪上加霜,當最初的激動情緒漸漸平復,無論意志和體力都趨於崩潰的邊緣。

默默看著依然昏厥的蘇珊,餘伯寵的眼中一半是憐愛,一半是絕望。從未有過的恐慌悄悄籠上心頭,頭腦裡越發清楚地意識到,他們正面臨著一個既殘酷而又無奈的現實。

(十八)(6)

不知過了多久,蘇珊張開雙眼,看見自己躺在帳篷裡,神情萎頓的餘伯寵就靠在旁邊。

“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餘伯寵招呼道,露出一副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我沒事,”蘇珊少氣無力地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