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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地利又不如人和,乾脆,咱們哥們兒明個日出扶桑就敲鑼打鼓,迎接四海賓朋。”這下子,大夥兒都說可以。及至轉天天亮,張目、三娘他們都早早的站在新換的招牌下邊招徠生意,招牌已經由潞河驛易名為潞河客棧,而這時候的我,則躺在炕頭上抽葉子菸。祝氏跑來責問我:“大夥兒都忙得腳丫子朝前了,你怎麼可以在這裡躲清淨呢?”我說:“通州城雖小,可是督撫藩臬俱全,萬一哪個上一道參折,說我任上作弊,以用肥私,兵部照單一提訊,豈不麻煩?我還是做個幕後師爺的好。”祝氏聽了,也覺有理。伴兒過一時就來報一回,外頭哪個地方的哪個老客又到了,過了晌午頭,已經有四成的客人落腳了。張目他們幾個早脫去公衣,換上禿襟仄袖,顯得利落多了。時不常幾個人還跑我這裡說艱難,道苦楚,三娘說她的腳腫了,王品亦說他的嘴木了,臉上卻都不見疲乏。

我想:到底是做自家的買賣,勁頭就是不一個樣。過午時,門外圍了不少的叫花子,一個勁兒地敲打著討飯棍兒。三娘做主,將他們都請了進來,一人賞一碗麵,拉腳的、抬轎的和算命的也都開了一桌,讓他們開懷暢飲。有了這些土地爺爺幫襯,客棧絕不至於車馬稀疏,門前冷落。開始,張目還嫌棄他們,我說:“越是混賬的行當,越是規矩大;越是小人,也越能做大事,休得小瞧了他們。”張目才不吭聲了。我靈機一動,叫張目去對面的香鋪和花鋪一趟,把房二爺和蒲先生也請上一請,都是街坊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總該有個客情兒。不一會兒,張目就回來了,說兩家買賣鋪還是沒開門。我問:“你敲門沒敲?”張目說:“敲了,沒人應。”我倒吸一口冷氣,這卻是一樁異事……

十三

房二爺去年配的一副玳瑁邊框的眼鏡總是往下掉,時不時地要朝上推一推,嫌麻煩不戴吧,這兩年眼神卻越來越不濟,瞅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這時候,蒲先生託著水菸袋,吧嗒著踱過來笑道:“晚晌,咱爺們兒出去活動活動筋骨?”房二爺自然知道他活動筋骨的意思,正一肚皮的愁悶,想出去散心,況且他們二人在一起的日子也確實無多了,便痛快地答應了:“還等晚晌幹嗎,反正也沒甚買賣,現在就去吧。”二人說說道道地鎖了門。蒲先生是熟門熟戶,自然前面帶路,相跟著進了一座小院。房二爺一瞧,地方不大,裡面卻裱糊得雪白乾淨,主家婆子將他們讓到上房坐。

照例是裝水煙送香茶,出來幾個粉頭,將他倆團團圍住。坐食閒談,又行了會子酒令,直鬧到譙樓敲了更鼓才歇;少不得挑了個粉頭摟著宿了一夜,幾度巫山雲雨,累得腰痠胳膊疼。天亮,二人回到各自鋪子裡,也沒卸板兒,倒頭又睡。快到傍晚時分,方才醒來,房二爺煮上一壺濃茶,自己喝了一杯,又到花鋪門口喊蒲先生,叫他一道喝茶醒酒。當下蒲先生應道:“我料理一下,即刻就過去。”他哪知道房二爺已另有了打算,只顧收拾起身。房二爺道:“麻利著點兒,待會兒茶就涼了。”

蒲先生工夫不大,便滿臉帶笑地過來,坐到房二爺對面。他心想:今個就今個了,了結了他,我方保無虞。自打被房二爺發現自己是殺害靜怡師父的兇手的那一日,他就起了這個念頭。昨夜,兩人把酒言歡,暢敘友情,他也遲疑過,畢竟相交經年,不忍。今天一覺醒來,便又轉了主意,他安慰自己道:房二爺死後,我勤置辦香紙酒餚,冢前祭奠他就是了。

房二爺一頭給他倒茶,一頭說:“夜裡陪你的那位佳人,才色絕倫,性情端雅,一絲也看不出是青樓人物。”蒲先生說:“還好,還好。”房二爺道:“臨別不會捨不得了吧?”蒲先生嘿嘿一笑:“你瞧我是個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嗎?倒是你的那位,眸凝秋水,脈脈含情的樣子,還送你出去那麼老遠……”兩個說話間,不妨伴兒從外進來,聽得二位掌櫃說得正歡,遂立住腳,聽個仔細,待明白他們在講個人的風流韻事,才放心大膽地招呼房二爺要買香。房二爺納悶:“不是燒香拜佛的日子口,你們茶樓買香做什麼?”伴兒說:“我眼下已投到潞河驛來,過兩天驛站便要改做客棧了,開張要用香。”蒲先生頗為狐疑:“林驛丞怎麼偏偏看上了你,莫非你倆原先就相識?”伴兒趕緊說:“不,是親戚引薦來的。”伴兒並不怠慢,拿了香就匆匆離去,房二爺瞅著他的背影說:“這小子鬼極,一肚子壞水。”若是擱在過去,他兩個絕無器量放伴兒一條生路,既知道他是林驛丞的人,焉能再放虎歸山?少不了要做出許多報復的光景來。只是今日不比尋常,二位都變得溫厚性成,寬仁了許多,不想與那小東西計較。兩人談天說地,又說起了黃老闆,只在一兩年間